皇后之位虽然尊贵,但是因为要文要武,多是男子来应试,选中者虽然受人敬仰,家族荣耀,却也失去了广阔天地,成为皇帝的附属保镖,又因为不是女子,不能同皇帝鸾凤和鸣——更不要说生育皇子。相处起来倒是更生几分别扭感,但尽管如此,上到贵族权势,下到平头百姓依然跃跃欲试,仿佛可以就此越过龙门,成为皇家的人。
翟丞相身为朝中要员,带着儿子第一个跨过城门,因为日子重大,翟夫人和琛王殿下也跟随入宫,翟家气势恢宏,翟湮寂又气度非凡。朝民们议论纷纷,很是看好他,后面则是兵权在握的兵部尚书之子李胜成,也是人中龙凤,这次选后,他二人的呼声最高,只是其余各将军、侯爷的子嗣也都各有千秋,鹿死谁手并不好说。今日过后,就要见分晓了。
到了地方,各家公子都换上统一紫色长袍,准备应试,翟湮寂身材修长,平日对穿着也不甚在意,此次披上金线锁边,暗纹紫色长袍,更显出高挑俊美,皇后虽为男子,但也是要侍奉皇帝于榻前身后,若是一副丑陋面容,怕是皇帝看到要影响心情,因此容貌身段多少也在评定范围内,不少猛将之子,虽然英勇善战,但是相貌狰狞,满脸横肉,走路生风,举止粗犷,也不适宜陪王伴驾,以免皇帝生出厌恶之心,夫夫情感离间。
翟夫人见儿子已经整装完毕,突然示意大侍女暮莲端出一碗汤水:“湮寂,若是今日你高中,便是离开家离开父母的日子,把这碗汤喝了,不要忘了母亲对你哺育之情。”
翟湮寂并不生疑,端过来就一饮而尽,戚永琛在旁边看着,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扭过头去,翟夫人看到儿子喝干汤水,微微出了口气,汗湿的手抓住翟湮寂:“我儿切记,无论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母亲的孩儿,只要你好,母亲便知足了。”
翟湮寂有些奇怪地看着母亲,还未说话,外面就吹响了集结号角,他匆忙地把碗放到大侍女手里,转身往外跑去,翟夫人怔楞地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戚永琛走上前:“姨母,我们也走吧。”
他搀扶着翟夫人刚刚走到门口,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参见琛王殿下,陛下有旨宣琛王殿下前去正殿观望选后大典。”
戚永琛皱起眉:“怎么,我不能陪着姨母么?”
侍卫低头:“请琛王殿下遵旨。”
戚永琛怒道:“你们!”
翟夫人转过头,冷声道:“好了,殿下去罢,我这边有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不要耽误了时辰。”
戚永琛只得点头:“侄儿知道了。”
翟湮寂跟随众候选者进入会试场所,能直接面圣选拨的都是人中翘楚,且身世清静。必定皇帝是要亲临现场,半点也马虎不得,选后大典,文武皆要比试,众人被两路侍卫带至皇城朝歌中最大的广场,翟湮寂左右环顾一番,经过层层选拨如今参加大典的只剩下不足百人,算得上个顶个的才高八斗,登峰造极。翟湮寂因为身份高贵,站在第一排第一个,正对着浩大的露台,侍卫吹响号角,大喊一声:“恭请皇帝亲临大典。”
众人皆俯身行礼,一连串脚步声由远至近,而后是一个平稳又有力的声音:“众卿请起。”
翟湮寂抬起头,往露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袍,丰神俊朗的男子正看着他,那人一双狭长的凤眼,眉目中飞鸾翔凤,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被他撞破也不慌忙,只儒雅地移开视线,缓缓开口道:“孤得上天庇佑,能有卿等忠义之士陪伴,何其幸也。奉天承运,今日大典,孤今日从众少卿中择最优秀者,立为皇后,同孤一起治理天下,厚待万民。”
戚沐倾说完,挥开金色长袖,坐在露台正座上,朝臣两边站开,翟丞相站在左边主位上,琛王殿下站在右边主位上,他本是皇家人,如今却跟朝臣站在一处,地位可见。
主考官宣读祖训后,一声号角,文试开始,朝中文官捧出试题,分发个人。众候选者,原处作答,只能席地而坐,奋笔疾书,翟湮寂粗略看了一下,提笔便答,只是没一会就觉得有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他看,他忍不住微微昂首,只见年轻的皇帝正注视着他,瞧见他回望,嘴角轻轻扬起。戚沐倾只在早年见过他一次,并没有什么印象,见他如此轻佻,又不知作何反应好,只能低着头不再抬起。
秋日虽到,正午天气却依然炎热,好在宫中侍卫仔细,将恼人的秋蝉一并抓走了,不然更是难过。太阳毒辣地烤着,众人却顾不得搽汗,只都刻苦书写,不多时便有性急的将墨水弄污了卷子,或者佝偻着身形,全然不顾及模样的。戚沐倾坐在高高的皇位上,眼神扫过每一个人,他眉梢眼角看着都挂着笑,但是仔细一看又不是笑,偶尔一阵秋风吹气他黄袍的下摆,上面一只金色麒麟绣的栩栩如生,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从鼻子里闷闷地喷出一口气,眼看就要到中秋了,这几日他总是倦怠狂躁,又不得强行不压抑着。随着风吹,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穿透他的鼻腔,他精神一振,连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眼神在下面人群中转了一下,又盯住翟湮寂,微微偏了偏头。
他的小动作依然引起了左右两边的注意,丞相依旧面不改色。戚永琛则是抿紧了嘴唇。
翟湮寂答题到一半,突然克制不住地走了神,大约是困了,他的思想突然游弋起来,随着周围窸窸窣窣地书写声,眼皮也沉重起来,他慌忙地定了定神,又开始书写。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眼神越来越模糊,耳朵也变得迟钝起来,仿佛只要闭上眼就会立刻睡着,眼前的字晕成一片,他慌忙地点了自己两个穴道,只觉得浑身抽搐着一疼,脑袋才渐渐清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