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只剩下两人,安静得恍惚间能听到规律有力的心跳声。
林岁寒捏着笔,面前摆着卷子,却难得没有安心。脑子盘旋这乱七八糟的思绪,下笔也是胡乱挑选了一首古诗词默写复习。
“诗句写串了。”
顾晏楚一眼林岁寒默写在纸上的内容,挑眉。
以林岁寒的水平,正常情况,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写出错成这样的诗句。
“哥,你到底怎么了”
林岁寒身体一僵,下意识用力,手指与笔相接处泛起淡淡的白“我只是有点走神。”
顾晏楚定定着那几根葱白似的手指,伸手抽出那支碍眼的笔,顿了顿,慢慢将自己的手覆上去。
感受到手中的动静,顾晏楚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哥,你在抖,手也很凉。”
顾晏楚的五官偏向精致明艳,天然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他平时疏离的表情会淡化那种慑人感,一旦主动柔和表情,深邃幽深的眼恍若深潭,能让人直直陷进去,悄无声息地溺毙。
林岁寒原本涣散的眼神聚焦,注意力也回笼,他动了动被包住的手。
让人贪恋的温暖,顺着肌肤相接处传递,沿着细小繁多的血管蔓延全身。
顾晏楚挪着凳子靠近些,见林岁寒没反应,变本加厉,骨节分明的两只手整个包住里边小一圈的手。
他心中喟叹一声,声音平缓“为什么把笔记给刚才的女生”他更加放缓语调,仿佛怕惊起花瓣上栖息的蝴蝶,“跟她之前说的话有关。”
“跟天台有关,对吗。”
林岁寒眉头一跳。
空旷的教室,只有两人待在角落。很安静,窗外隐隐传来体育老师的哨声。
顾晏楚眼睫下垂“哥,之前你说过,不论我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你。”
林岁寒撩起眼皮,直直撞进顾晏楚认真的一双黑眸中。褪去了平日或散漫或疏冷的表情,此刻他的神情格外认真。
“这不公平。”你知道我所有的事,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无论江老师受多少委屈、或是左梅做多少恶事,这都跟我没关系。”顾晏楚撕开一部分伪装,毫不在意地坦诚了部分冷酷的性格,“哥,我不在意其他人的感受,我只想讨好你。”
一个骄傲恣意的少年,以后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就这么地表达对你的与众不同。虽然林岁寒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心底的一块柔软也不免略微塌陷。
林岁寒微怔,小巧的喉结沿着修长的颈线动了下,蝶翼似的睫毛颤了颤
“他是我以前的同学。”
林岁寒的嗓音依旧平淡,句尾却忍不住微颤。
那是一个干净又瘦弱的少年。
面对老师的占课会抱怨,面对起伏的成绩会忍不住沮丧,喜欢校门口奶茶店的茉莉奶绿,在周末空闲时会去逛文具店,会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照顾校内的流浪猫狗。
他平日的表现跟其它的学生没有什么不同,一直到他从顶楼一跃而下失去呼吸,其余同学都没出他有重度抑郁。
原来他口中严肃却关怀的父亲是个家暴酒鬼,原来他贴心温柔的母亲早已经离开,原来他带着缝补痕迹的衣服不是个性,是真的家庭困难。
林岁寒跟他是一个数学小组的成员,前一天还和他一起讨论过考试错题。
那时候他玩笑地问“真的有父母会虐待自己的孩子吗”
林岁寒不记得自己当时的答案,午夜梦回却一直在想,如果他早一点发觉他家中有一个恶魔,早一点察觉他成绩剧烈下降的真相,是不是结局会不同。
一个年轻的生命不会因为迫害,这么残忍又草率地结束自己的一生。
林岁寒以前也习惯每日刷刷社交软件,但从那以后,每打开企鹅,他都会想到少年空间里最后一条说说
“天台的风真的好大。”
这是少年最后一个求救。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