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珩,表字谨之,大楚成帝皇三子,成帝四年被立为储君,成帝十八年被废黜,时年虚二十一岁。
想他陆谨之,自被立为储君之日起,便矜矜业业,亲贤远佞,上尊天子,下亲臣民,无不谨慎苛刻。最终却落得了个不遵帝训,肆恶暴戾,不孝不仁,不堪为储的下场。
站在冰天雪地中,手中拽着早已冰凉的圣旨,陆谨之满目都是苍凉,太监宣旨时轻蔑的眼神,贤臣被斩杀或者被罢免时的绝望,帝王越发昏聩的模样都清晰的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嘴唇轻轻蠕动着,唇角慢慢溢出乌红的鲜血,充满了苍凉的眼睛也渐渐变得无神灰暗。
心口的绞痛慢慢变得清晰,他缓缓抬起手抚着胸口,神情惨然而悲凉,终究还是被人斩草除根了啊
可是真的很不甘心,太傅的冤屈还没洗刷,镇国将军的灭门惨案还没有平反,被贬谪为庶人的左相还得请回来为国效忠,在朝中横行霸道的佞臣还没有除去,躲在后宫中的奸妃依然在蛊惑帝王,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然而不管他有多不甘心不情愿,从心口处涌出的血腥味越发压制不住,眼中的光芒也在变得暗淡,他努力睁大着眼睛,映入眼帘中的景象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终于,一口殷红的血从他口中喷出,散落在地上,染红了他脚下的白雪。浑身的力气也终于耗尽,再也支撑不了他的重量,整个人无力的往地上倒去。
在恍惚中,他听到了家仆们惊恐的呼喊“殿下”
他试图说点什么,可鲜血已经涌满了他的嘴,他只要开口,鲜血就会争先恐后的从他口中溢出,让他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家仆们惊慌的把他抬入了内室,忙乱的请大夫,他不见听不清楚,却能有所感知。可他的身体越发的冰冷,想活下去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终陷入沉寂。
陆谨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他只知道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是在悬崖峭壁上,进随时都有可能掉进深不见底的悬崖,粉身碎骨。退有无边无垠的烟雾弥漫,不清前路。
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色忽然又变了模样,从悬崖峭壁变成了没有边际的大海,大海中惊涛翻滚,重重叠叠的浪峰不断的起伏着,就像是从远方奔腾而来的凶狠野兽,很快就要将他踏碎。
他下意识的后腿了两步,脸上尽是惊骇“这是哪里”
“在你心里。”有人这么回答他。
他立刻戒备的转过身,顺着声源的方向去,只见被烟雾笼罩着的地方缓缓现出一个人影来,待人影走出烟雾,他才清他的面容。
那是一个极美的男子,剑眉星眸,长身如玉,所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不外如是。
那人着一袭艳红锦袍,配以举世无双的容颜,非但不显得妖媚,反而潋滟了一身风华,优雅矜贵,清然出尘。
想到自己前有狼后有虎的处境,陆谨之顾不得初见时的惊艳,戒备的盯着站在他对面的男人“你是谁,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男人轻笑着说“我叫陆珩。不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是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陆谨之没听明白陆珩话里的意思“什么”
陆珩慢条斯理道“你的魂魄已经离体,但因为遗愿未圆,久不肯入轮回,是你的执念把我引到了这里。”
饶是陆谨之见多识广也难以相信陆珩的话,他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这世间怎会有鬼魂存在,休得胡言乱语,怪力乱神。”
陆珩抬手指着陆谨之的身后“你且转过身。”
陆谨之如陆珩所言转过身,眼前所见景象又有了改变,千万头凶狠的野兽不知在何时凝聚在了一起,成了一只巨大而诡异的猛兽,它正对着他张牙舞爪,咧着狰狞的嘴脸,露着尖利的獠牙,一步一步的迫近他,试图将他撕碎。
他本能的后退远离,满目惊骇的盯着不断朝他迫近的凶兽“它是什么,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怪异之物”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像是在自问,也像是在询问距离他不远的陆珩。作为大楚的太子,他有学识最渊博的太傅教导,皇家的藏不计其数,他自诩也算博览群,学识颇广,但从未见过有哪本中对此凶兽的描述。
陆珩广袖微扬,向陆谨之逼近的凶兽顿时烟消云散,惊涛翻滚的海岸也暂时归于平静,只是陆谨之依然站在悬崖边,他的身后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这就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混沌而无望。
陆珩与陆谨之并肩而立,俯视着深不见底的悬崖“你再认真想想,此时的情景像是什么”
陆谨之忽然就想起了陆珩之前说的话,他说“在你心里。”
这里真的是在他的心里的吗
其实仔细想想,他心里的感受可不就想现在这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