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说话了。
即便他是个小孩。
可在座的这些大臣,以及代表皇权前来的陈洪,都不得不重视。
朱翊钧并未想过插手徐阶以及一众官员审问海瑞的流程,可也不愿看到陈洪插手。
经过这个小插曲,陈洪也老实了些。
海瑞看着徐阶:“徐阁老,卑职能继续讲述吗?”
徐阶也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是个合格的官员,也是个城府极深,善于隐忍的人。
“你能继续讲述,不过,所讲之事,要有真凭实据,不能夸大其词,臆想连篇……”徐阶缓缓说道。
“好,那卑职便讲一讲,现在大明朝田亩赋税,盐铁课税,还有诸多的河堤防洪工程,只要里面涉及到了银钱,贪墨者不知多少……”
“这是别人贪墨,与本官德行何关?”徐阶打断海瑞道。
海瑞看了一眼徐阶,知道此时的徐阶是不愿意让自己说出来,但海瑞却像是并未听到,自顾的继续说:“大明朝开国一百九十八年,士绅宗室,所兼并天下土地占天下大半,皆不纳税,黎民百姓所占田地不过半数,却要纳整个国家的赋税,国库空虚,便是来源于此,不仅如此,朝廷以及各地官府纲银、办银、兵役、饷费等朝廷的摊派逐渐失控,百姓的负担却越来越重。”
“嘉靖四十二年,朝廷造册百姓户数,竟比弘治年间减少了二百四十万户,人口减少一千多万人,这些少的户数去哪里了,弘治年间田地总数八千三百五十万顷,实际征收田赋的土地尚有有四千二百二十八万顷,尚占一半,可也只过了六十年,大明天下田地总数,却变成了七千二十五十万顷,实际征收田地的只有三千八百二十五万顷,天下田地的总数少了一千万顷,征收土地的总数少了八百万顷,这些田地,少在了哪里?”
海瑞说到这里,坐在李春芳下的张居正抬起了头,看向了海瑞……
而也是这番话让诸多的官员交头接耳,低声细语。
“阁老,您说海瑞所讲之事,与阁老品行道德无关,卑职不敢苟同,您是内阁辅,天下赋税情况,你比我清楚,你当然知道如何在不违反大明律法的情况下,兼并土地,你作为辅,在朝中掌握重权,达二十多年,对于侵占土地,赋税不闻不问,当然,这也可以说成,您是受到了严党的压迫,不敢为之,可你为百官之,却也带头侵占国家的田地,将赋税之田,变成了徐家不用缴纳赋税的私田,将朝廷百姓,变成徐家的佃农……十余年间,这少的八百万顷中,您徐家便独占二十余万……”
“这不是德行有亏,德不配位吗?”
海瑞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大堂上炸响。
徐阶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瞪大眼睛看着海瑞,气得浑身抖。
这是第二个,第一个被气的抖的是当今陛下,万寿帝君是也。
“你你这是污蔑!”徐阶站起身来,指着海瑞怒斥道。
这个时候,沉稳的徐阶变得不再沉稳了。
海瑞毫不畏惧,他挺直了身子,目光坚定地回应道:“卑职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一时间,朝堂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其他官员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插言。
即便是靠近徐阶的官员,也不敢在站起身怒斥海瑞狂妄,无礼了。
这是所有官员心知肚明的一件事情,也是一个潜规则。
朱翊钧听的是真真的,他对着徐渭轻声道:“徐先生,海瑞说的是对的吗?”
徐渭低头回道:“真实情况,比海瑞所讲更要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