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宗却是世家出身的人,能坐到这都指挥使的位子,一面靠的是查访情报的本事厉害,另一面靠的是出身好。他自然没有高诚那样的铁血冷硬,挨到第三十多杖的时候便低低哼着,最后被侍卫拖回了殿里。
卫远道看完那边的情形,啧啧叹道:“像这样把痛全都憋在肚子里,回头不找人发泄,那就不是个人了,还好你能躲开。”
韩玠哈哈一笑,再瞧过去的时候,就见首辅郭舍、次辅卫忠敏和蔡宗、高诚都走了出来。高诚那里踉跄着不要人扶,蔡宗到底扶着一名侍卫,走近了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此番多谢郭大人出言相助。”说的是感激的话,脸上却很别扭,仿佛不愿领这个人情似的——
蔡宗不愿涉入朝堂派系争斗,对这位首辅一向敬而远之。
首辅郭舍却是锊着胡须,笑得像个老狐狸,“同朝为官,自该相互扶持,蔡大人客气了。”
待得众人近前,卫远道便迎到卫忠敏跟前,免不了跟郭舍客气一番。
韩玠虽跟卫远道交好,但因出身武将家的缘故,跟卫忠敏和郭舍都不熟,他也不想去蔡宗面前撒盐,只是目光与高诚相对时,咧嘴笑了笑。高诚恨恨的握了个拳头,如风走了,仿佛那伤口一点都不痛。
众人离去,剩下个韩玠还坐在那里,等周遭的火光都灭了,才瞧见越王笨拙的走出元靖帝的寝宫,跟送他出门的冯大太监客气作别,腆着个肚子走了。
装痴卖傻,蛇蝎之心。
可怜前世冯英跟郭舍机关算尽,最终却落得兔死狗烹,实在活该!
韩玠冷笑了一声,起身离开。
虽有虞湖落水的风波,第二天狩猎时却还是热闹非凡。
元靖帝虽年过五十,年轻时却也是拉过大弓打过仗的,到如今虽说拉不开硬弓,每年的狩猎上却也格外有兴致,据群臣们夸赞,那是“天赐之命,神力无敌,打个老虎豹子不在话下。”
谢璇等人是闺中之秀,自然无需去参加那射猎之事,而是由皇后引着,浩浩荡荡的到后山上去观景。站在山腰往下一看,便见整整齐齐的旌旗之下,男儿们穿好了铠甲骑着骏马,颇有神勇之姿。
元靖帝一马当先,挽弓搭箭,冲入林中。
侍卫们随行驾侧,亲王功勋子弟们紧随其后,留下朝臣们侯在原地,等着元靖帝的猎物。
谢璇虽然喜欢跟韩采衣玩,但瞧着岳氏跟韩夫人那分不开的身影,便觉得心烦,于是放慢了脚步,同谢珺、韩采衣走在最后,倒也自在。
韩采衣出身将门,比起这山间景致,其实更想看林中射猎的情形,一步三回头的瞧着山下丛林,不时的指着外面的空地,“你瞧你瞧,有人打了只豹子!呀,还有鹿!”一时又是期待,“哥哥今天当值,正好跟着去狩猎,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这般兴致勃勃的走了半天,韩采衣忽然停下脚步,“你们瞧那里怎么了?”
谢璇和谢珺本来正走在前头,闻言回头看过去,就见那丛林外的人马忽然乱了阵型,正往丛林这边匆匆赶。没一会儿,只见有一匹骏马自林中飞驰而出,上头驮着两人,一人明黄衣袍自是元靖帝无疑,另一个人穿青衣卫的麒麟服,隔得远了却看不清面容。
看那身形,倒像是韩玠?谢璇揉了揉眼睛,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那匹骏马之后,数名侍卫策马而出,随即听到丛林里传来野兽的吼叫,像是老虎。外头元靖帝被人护送着匆匆离开,不多时就有人自丛林中拖出两只打老虎扔在地上。
这显然是狩猎的时候出了变故,三个姑娘面面相觑、不敢擅动,只好满怀好奇的在原地等着。
半柱香的功夫后,皇后带着众人匆匆下山,谢璇等人自然又跟到末尾,回住处歇息。
虽说世家们都不敢张扬此事,关于狩猎时丛林里的变故早已悄悄传开。
当时的变故太突然,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女眷们虽说离得远不知详细,男人们却就在丛林之外。何况青衣卫和禁军中人员混杂,当时又有许多世家子弟在其中射猎,互相一通消息,当时的情形便梳理了出来——
说是元靖帝兴致勃勃的前去狩猎,最先猎了一只兔子,后来发现一只豹子,用了几箭都没射中。元靖帝好胜心起,非要追着要那豹子,谁知到了丛林深处,却忽然有两只老虎猛然冲出来扑向元靖帝。这两只老虎出现得突然,又与其他猎物完全不同,凶狠扑过来时虽没伤了老皇帝,却惊了御马,将五十岁的皇帝摔落马下。
元靖帝身后随即有侍卫飞扑上前将老虎击退,又迅速将元靖帝扶上御马,疾奔出了丛林。
谢璇也不晓得那人是不是韩玠,听了这些后只觉得心惊。
这行宫里狩猎用的鸟兽全都是由专人驯养着,虽不及兽苑里那些温顺,却也被磨光了野性,被人追着的时候只会逃跑,根本不晓得反扑。那两只猛然冲出的老虎,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恐怕也是大多数人的疑惑,于是愈发叫人心惶惶。
敢在狩猎中带入野兽,还不就是冲着元靖帝来的?而这行宫内外防守严密,御驾亲临之前更是叫人细细搜查布置过,狩猎前又有例行的检查,进入猎场的每个动物都是驯养过的,如此百密周全的安排下还能悄无声息的安排猛虎进入,可见那人手眼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