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曲乐扣在怀中,镜片下的一双眼睛止不住的轻颤着,呆愣的视线透过塔维亚的露台窗,一直看向远方。
程翊把陆浅抱到床上,陆浅环抱着膝盖根本不肯躺下,他只好扯过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包成一个球。
他拉过陆浅凉得沁水的小手,来回暖着,“我叫人去煮了姜糖水,喝了就暖和了。”
程翊看得出陆浅还没有完全镇定下来,但是至少不会推开他,也算好事一件。
陆浅脑子里乱乱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这短短一个小时生的事情太多,冲击太大,她不知道从哪里捋起。
她的五感都是模糊的,面前的男人也不是很真实,只是能感觉到她冻僵的手慢慢在回暖。
陆浅眨着有些模糊的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画面。
眼前的薄雾逐渐散去,她又看清了面前男人的脸,那张野性刻骨、完美到不实际的脸,那张已经深深镌刻在她记忆和血液中的脸。
她的心里忽然沉了一下,秀气的眉忽然死死地拧在一起。
她望着他的眉目,“你恨我吗?”
程翊没有停止给她暖手的动作,依旧轻轻地、柔柔地,将她僵硬的指节揉搓开。
他垂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陆浅指的是什么。
陆敖是他这么多年寻仇的最大对象之一,是他毕生不幸的来源。
即便是知道陆敖有苦衷,程翊心里的仇恨也没有削弱。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容易放下的人,反而是一个偏执恶劣到极点的人,否则也不会怀着仇恨,在这座死人山上攀爬到顶峰。
对于仇家,赶尽杀绝,诛灭全族,才是他的道义。
苦衷这种东西,并不是他原谅的准则。
陆敖是陆浅的父亲,虽然这点还没有完全被证实,但是也就只差那一纸文书而已。
陆浅战栗着牙根,试着挣脱开程翊的手,声音带着悲伤的颤意:“你怎么会不恨我?”
程翊这么多年来受的苦,根本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他在地狱里煎熬,在黄泉里渡日,他的世界里只有恼人的孤独、无声的恐惧和日复一日的疼痛呼吸。
他的悲惨、他的苦痛、他的仇恨和梦魇,一样一样,他日日夜夜都期盼着报仇的那天。
她身上流着仇人的血,他怎么会不恨?
程翊反手将她握得更紧,没有给她逃跑的机会。
“我怎么会恨你?”
他抚摸上陆浅的脸,在她颜色苍白的嘴唇上柔柔轻搓着,勾唇一笑。
“我永远都不可能恨你,”程翊戳了戳自己心脏的位置,“因为这里不允许。”
“如果你想,哪怕你现在杀了我,我也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
陆浅动了动唇,没说出话。
听得出程翊语气里的认真,忽闪着一双雾眼,愣怔地望着他。
程翊从腰间掏出枪来,上好膛放到陆浅手中。
“浅浅,我没有心的。”
他拉过陆浅的手,将枪口戳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他的心脏跳的剧烈,烧灼得空气中泛着些许火药味。
他望着陆浅的眼睛,金棕色的眼瞳中倾泻着触目的深情,他笑着,无可比拟的温柔。
“但是后来这个空位里,装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