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他还在说,南澳这种小地方不可能有大船,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没见过世面的人实是他自己才对!
惊异之余,钱百川有面子不由得有些难看,道:“本朝的‘禁海令’颁布多年,民间不得制造双桅以上的大船,此船如此巨大,竟有九桅,实是明目张胆地违反朝廷禁令,刘主薄,速派衙役捕快前去调查,此船到底是何人所属,本县要依律治罪!”
刘知微唯唯称是,一旁的徐炳脸色却开始发白。他是武将,比起钱百川刘知微这些文官还是稍有些眼力,看出海上的巨船,根本不是寻常运货的商船,而是一艘战舰。在侧舷上层层排列的方窗,分明都是炮孔,如此大的孔眼,其后所安装的恐怕皆是数千斤以上的红夷火炮。
这些炮孔足有数百之多,对方如若有意攻击,数百门红夷火炮只须一次齐射,就能把钱知县的三艘官船全部轰成碎片!
不管这艘巨型战舰是归何人所有,都绝非他们所能招惹的,钱百川把老虎当绵羊,还想要治人家的罪,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徐炳正想出言劝阻,钱百川却忽然“咦”了一声,道:“那些边是怎么回事,怎的有人闯进码头来了?”
为了迎候新到任知县的座船,整个南澳码头早已戒严封锁,不准寻常渔民人等进来。此时却见数十骑从码头外径直驰了进来,守卫的官兵衙役居然纷纷闪避让路,不敢阻挡。
钱百川的脸色沉了下来。今日他新官到任,本是想要摆一番排场,以便在南澳立下官威,哪知所遇到之事竟如此不顺,那些闯入码头的骑者有男有女,看装束并非官府中人,只是一些平民百姓而已,而其中甚至还有一棕一白两头长毛大狗。
徐炳望向码头,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说道:“那边进来的好象是柴大善人的家士,难怪兵士们不敢挡阻。”
钱百川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柴大善人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当朝的王候不成,连官兵都不敢挡他!”
刘知微道:“大人有所不知,柴大善人名叫柴林,是本地最富有的乡绅,势力很是不小,这南澳镇上的各种产业,有一大半都是他家所有,据说柴府还养了数百名门客,皆是大能之士。刚才属下所言道的在本地做官须得注意的事,便是不可以开罪柴家。”
钱百川一拍桌案,瞪眼道:“说甚么柴大善人,不过是一介乡绅而已,有何不能开罪的?要知本县才是南澳的父母官!来人啊,去把这些强闯码头的刁民全都抓起来!”
见钱知县发怒,徐炳和刘知微面面相觑,皆是一幅苦脸。
这时那一干人已经纵马驰到了岸边的木桥上,纷纷勒缰停住,翻身跳下马来,只见当中一人走出,高声喊道:“码头里官兵公人们都听好了!今日我柴府家主送贵人出海,外人不得在此逗留,都马上退出码头去!停在岸边的三条官船限在一刻钟之内离岸,到时未走者,后果自负!”
徐刘二人都识得,喊话的正是柴府的管家谢二先生,而家主柴林亦在那队人马当中,正在与一名白衣公子谈聊。
钱百川气得浑身打颤,从椅上腾地站起,他这位知县大人还没来得及行动,对方倒是抢先来清场了,而且明知道这是官船还这般明目张胆地赶人,口气大得就象是天王老子!
“反了反了!这些刁民还真是无法无天了!”钱百川大叫道,“你们两个怎么还站在这里,快出去叫人,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刘知微凝目望向舱外,忽然认出了柴林身边的那白衣公子是谁,不由得脸色大变,道:“抓不得!知县大人,这些人可抓不得!”
钱百川道:“为何抓不得?”
刘知微道:“就是那个白衣少爷,当年黄知县也曾下令抓捕过,结果他带着一干人等闯到了公堂上,把黄大人硬生生殴成了重伤,这等大恶人可是不能招惹啊!”
在公堂上公然殴打朝廷命官?钱百川一怔,一时之间头脑转不过弯来。
徐炳闻言也是大吃了一惊,道:“我听说当年黄大人在衙门里被一伙强人围欧,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地,还因为接骨不当落了个长短腿的毛病,为首的好象是叫甚么‘恶狗公子’华不石的,莫非就是此人么?”
刘知微道:“那还能有假!当时刘某就在衙门里,幸亏及时钻到了桌案底下才逃过一劫,经过却是瞧得清清楚楚,虽已过了六年多,也决计不会认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