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是站着的,他没有给自己搬椅子,所以也没有给别人准备椅子。王不器就站在他旁边,却不见章子云。
三族主事来的时候,李从璟并没有前迎,等着这些人先给他见礼了,他才回礼。
“李将军治军有度,麾下将士个个龙马精神,虽烈日炎炎,将士训练却个个争先,昂扬之气,便是老朽这门外汉见了,都甚为震撼,实在是佩服。”有人率先开口说话,却是那王姓老者。这位老者是王家主事长老之一,学识渊博,名闻郡县,号草庐道人,是以人称王草庐,本名倒是少有人知了。
李从璟微笑道:“能得草庐先生赞扬,晚辈惶恐。”
何姓主事名叫何鸿,是何家现任家主何奉先的同母胞弟,他见王草庐一见面就跟李从璟套近乎,心中立即掠过一丝不快。三族和祁县令一起,共同对付李从璟,先前也是有协议的。
王不器是王家人,王草庐虽然年长他不多,辈分却比他高,王不器自然要见礼。王草庐笑着勉励了王不器两句,意思不外乎要他跟着李从璟好好干。
赵家来得主事叫赵德钧,他看见王草庐和李从璟你来我往套近乎,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随即又赶紧舒展开来。
寒暄完毕,李从璟这才对众人道:“昨日工地民夫闹事,本使亲见。淇门军镇之建设,乃奉晋王之命,为晋国千秋功业所需,本使自打受命以来,殚尽竭虑,不敢丝毫负晋王所托。为保淇门各项工程如期完成,需各方协同合力,但这些人身为施工者,却在工地斗殴,不仅延误工期,其行为所造成之恶性风气,必然贻害无穷,是以其责,必须追究,方能以儆效尤。”
说罢,李从璟对王不器道:“王司佐,此事由你勘察,结果如何?”
王不器应声而出,掏出一本折子展开,“昨日工地闹事之情,现已查明,明告各位知晓:事情起因,乃何大虎蓄意滋事,欺辱他人,事发之事又纠集族人,殴打对方,致使群斗事起,工地大乱。”
他没说事情是如何查的,只宣告了结果。
何鸿听了这话,哪能不恼,辩驳道:“胡扯!你这是血口喷人。我何家的人怎么可能恶意滋事,又怎么可能聚众伤人,这分明是欲加之罪!王司佐,这事情如何查的,你可得一一说明,否则,何家不会认这笔冤枉帐的!”
王不器看都不看何鸿,冷哼道:“何鸿,你这是在说本司是非不明、履职不力,不配做这镇治司佐吗?”
“你……王老,这……”何鸿看向王草庐,还想他帮着自己说话,不曾想王草庐已经闭目养神,看都不看他。
“其罪如斯,该当如何处罚?”李从璟的声音响起来。
“罪首当斩,从者当徒。”王不器道。所谓“徒”就是流放了。
不等何鸿说话,李从璟已经喝道:“来人,将何大虎并一应罪首,拖出去斩了!”
一队彪悍军士,涌出来,将早就捆绑丢在人群前面的三人拖走。
“何管事,救命,救命啊!”那何大虎惶恐至极,他本是受命行事,哪里会想到竟然有这般恶果。
“李将军!”何鸿脸都快黑出墨来,“你这样做,还有天理王法吗?”
“大胆!”张小午闻言大怒,横刀拔出两寸,逼视着何鸿,“口出狂言,不尊大晋都指挥使,你长了几颗脑袋?”
李从璟摆摆手,让张小午退下,淡淡道:“本使行事,皆依法度,天理昭昭,不畏神明,不惧道德。”说着,看向何鸿,“倒是你何家,本使听各级官吏上报,你何家所治民夫,多有消极怠工、散播谣言者,这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何鸿并不笨,他如何还能看不出来,李从璟这摆明了是要对付何家,阴沉着脸道:“李将军想动我何家,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此话从何说起?”李从璟微微一笑,“只不过何家的人办事不力,或有作奸犯科者,本使自然是要惩办的。”说着手往旁边一指,“不信,你看。”
众人随李从璟的手势看过去,就见何大虎等人已经被押在校场一角,而军士手中的刀,正朝哭哭啼啼的何大虎等人后劲上斩下。
“不!”何鸿大喊。
三道刀光落下,便是三颗脑袋落下。
周围的人,无论是闹事的民夫,还是正在训练的军士,都看到了这一幕,不少人都是怔怔愕然的表情。
这三颗人头仿佛在向在场所有人,诉说着一个道理。
自家人被杀,这对何家的威信损失何其之大,弄不好其治下的佃农都会离心离德,以为何家再不能庇佑他们,而心生异志。何鸿禁不住后退三步,连道了三声“好”,目呲欲裂盯着李从璟,“李将军!今日何家的血,不会白流,冤有头债有主,何家不会认输的,告辞!”
说罢,何鸿就想大步离去。
李从璟幽幽道:“何管事,这里尚有数十何家人,难道你不想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