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吴家之前一直把控魏州魏博军,在这个有兵马就是大爷就有一切的世道,吴靖义何时见到吴家人在魏州吃过亏,心中不可谓不愤怒。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魏州地界上惹我吴家人,贤侄休慌,叔父与你同去教训这些鸟厮!”吴靖义道。
“好,有劳叔父!”有吴靖义这个军中实权大将坐镇,吴铭底气更足,这便在等那些吴铭麾下的近两百汉子到了之后,气势汹汹杀向之前那座酒肆。
两百人横行大街,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模样,便是普通人也让人看着心惊,何况是两百见惯生死,浑身煞气的军中大汉,真个叫人不敢直视。
这动静自然瞒不过官府,不多时,兴唐尹便知晓了此时。兴唐尹大惊,他自然不敢去拦吴家的人,况且他本身就与吴家瓜葛不浅,当下连忙动身前往吴府。
街面上,行人回避,围观者越来越多。
一座酒楼上,打开的窗户里面有一张靠窗的桌子,两人正相对而坐。其中一人不惑之年,着青袍,眉目中流露出超脱淡然之气,举止潇洒,有文人气度而不失道家风范。
他对面的人,比他还要年长不少,一身黑色大氅,国字脸看起来很是严肃,一身威武之气,给人以仰视之感。
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气度风采,让明眼人见了就知道不凡,仿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莫大能量,能影响世道历史的运行轨迹一般。
两人也瞧见了街面上那支由两百人组成,横行无忌的队伍。
“呵,好威风的队伍!”青袍男子有的没的感叹一句,眼中都是戏谑的笑意。
黑色大氅老者只瞟了一眼,便没再多看,淡淡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青袍男子微微一笑,道:“在中门使眼里,这些跳梁小丑固然不值一提。不过眼下这世道,可就是君子隐于世、大丈夫伏于地,而跳梁小丑当道的世道。正如郭兄当前所见,跳梁小丑横行无忌,而万民回避,莫能与之争。”
老者嗅之以鼻,冷然道:“只不过是没碰到能制住他们的人罢了。”
青袍男子笑容不减,饶有趣味看着眼前这位在皇帝面前参赞机要的中门使,道:“为首之人,不知郭兄可否认得?”
老者方才只向外看了一眼,这时也没有再看,但友人的问题他却能准确的回答:“捧日军都虞候吴靖义。”
“吴家在此之前可是魏州第一大族,吴家一门更是将才辈出,可谓兴盛。”青袍男子道,“郭兄认为,现在这魏州除却陛下,还有谁能制得住他吴家?”
“吴家那些庸碌之辈,也能称得上将才?”老者嗤笑一声。随即沉吟了一会儿,又道:“天下之大,英才辈出,数不胜数。只不过时运没到罢了,一旦时运到来,未尝不能扶摇直上九万里。他吴家也不过是能在土鸡瓦狗面前逞威风,一旦虎豹自山林中出,哪还有他们横行的余地。”
青袍男子闻言微微一笑,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的志向,于是打趣道:“看来,中门使是要一展平生抱负了?”
老者微愣,而后笑道:“我非是说我自己,而是另指其人。”
“哦?”这回轮到青袍男子讶异了。他向来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眼光甚高,天下英雄没几人能入他之眼,现在竟然愿意如此褒奖他人,实在是怪事,遂问道:“不知郭兄指代何人?”
老者并不直接作答,而是反问道:“冯老弟前为河东掌书记,现又是翰林学士,这河东之事哪一件你不是了然于胸?近一年来,河东之地有如此大气象者,还能是谁?”
青袍男子恍然道:“郭兄莫不是说,李从璟?”
老者拢了拢衣袖,眼神锐利起来,道:“凡天下能成事之人,有二者不可或缺,一靠时运,一靠自身本事。此子杀张朗、克共城、复淇门,一帆风顺登得大位,可见其时运非凡;其后募兵建镇,平叛将,夺怀孟,败戴思远,可见其本事。”
“天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俗话说十万军中必出霸王,但历史上真正的霸王却只有一位,这非是本事之差有多少,而在于时运塑人。”
青袍男子心有所感,叹息道:“小人窃居高位,无德无才者食肉,有德有才者食糠,都逃不过一句‘时也,命也’啊!”
这位河东掌书记忽然想到,若是今夜吴靖义这两百人是冲那人去的,那就真是分外有趣了。要是那样,定是一番好看的大戏,顺便也能看看,这位中门使是否看错了人。
谁知老者这时忽然又道:“不过时运这东西实在不好捉摸,有可能一时时运到了能够得意,下一刻时运不在,便只能归于潦倒……”
青袍男子:“……”他心里很想说,你说这话跟放屁有什么区别?
酒肆,李从璟等人畅饮正酣。
吃吃喝喝,他们已经在此逗留了几个时辰。军中骁将,少有酒量差的,这十来人围坐在一起,一边插科打诨吹牛皮,一边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可谓热闹至极。
老牛忽然道:“你们说,今日被我们揍扁的吴铭那鸟厮,会不会真的叫人来跟我们再过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