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我等何以应对?”孟平单刀直入的问。
李从璟看向屋中诸将,“大敌当前,诸位有何破敌良策,但说无妨。”
屋中一时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在冥思苦想,李彦超率先开口,“耶律敌刺兵马三万,而我军在经过平州一役、分兵驻守平州、激战耶律赤术后,军力已不满万,若是等到耶律敌刺兵临城下,恐怕不好打,依末将之意,不若趁耶律敌刺未至,我等主动出击,于半道设伏,如此或许有奇效。”
李绍城不赞同李彦超的计策,认为此举过于轻率,他道:“耶律敌刺是名将,行军途中必然阵型严整,我等恐难有可乘之机。若是用骑兵伏击,我军骑兵少,难以凑效,若是大军齐出,一旦被耶律敌刺探知动静,以其万余骑兵之力,我步军届时如见情形不利欲撤,恐怕都是极难。”
“那依李副帅之意,我等便该坐以待毙?”李彦超不高兴道。
“非是坐以待毙,而是以逸待劳!”李绍城纠正道,“耶律敌刺远道而来,又身负耶律阿保机厚望,必定求战心切,其部将士士气也定很高昂。当此之时,我等当避其锋芒,消耗其精神,待其兵锋稍挫,才有可乘之机。”
听到此处,郭威眼前一亮,计上心头,开口道:“末将以为李副帅所言甚是。但凡契丹大军征战,多依仗其骑兵机动性强,而少带军粮,常是因粮于敌,就地劫掠。依末将之意,我等可利用白狼水之利,据河而守,挫其兵锋,再坚壁清野,使其无法补充军粮,营州本就地广人稀,此举或可凑效。如是若能坚持逾月,则契丹大有可能不战而溃!”
郭威此计有理有据,正奇相合,可谓妙策,不仅让众将纷纷叫好,连李从璟都对其刮目相看,他心道:郭威不愧是开国帝王,智慧非是常人可比,今已始露雄才大略。
说到此处,郭威又补充道:“然则我军军粮携带不多,虽营州城内有粮草囤积,却也不够近万人一月之用,要行此计,不仅要迅速补充粮草,更要保证后方粮草供应不断,万不可被耶律敌刺抄了粮道,否则就是作茧自缚了。”一席话说完,郭威眉目逐渐清明,越想越觉得可行。
“郭威此策,果真妙计也!”李从璟笑道,“诸位以为是否可行?”
主将纷纷称好,便是李彦超也没有异议。
计策已定,李从璟便开始下令,“郭威听调,着令你带君子都,巡查白狼水河段,搜集船只,对何处能过河,何处便于架桥等事,务必对其了如指掌!”
郭威抱拳,“末将领命!”
“李绍城听调,着令你带本部,去往各处收集粮草,同时迁民入城,施行坚壁清野之策!”
“末将领命!”
“李彦超听调,着令你领本部,继续布置沿河防线!”
“李彦超领命!”
“第五听令,着命你带军情处,严密监视契丹大军动向,并勘测大军运量线路周边地形,确保粮道畅通!另,遣人告知杜千书,务必为大军筹集旬月粮草!”
“第五遵令!”
“……”
“……”
契丹还未到,而大军实则已经开始,各部依令行事,营州城内外兵马昼夜奔驰不休,各处皆一片繁忙之象,大战的气氛笼罩在人心头,免不了让人感到压抑。
李从璟坐镇中央调度各方,一份份奏报从城内外各处送达他的案头,在他批示过之后,又由城中发往各部,传令兵的马蹄声总是军府门外永不停息的音乐,别有一番韵律。
傍晚之后是日暮,李从璟暂时处理完手头的军务,从案牍里抬起头,偶然一偏脑袋,看到窗外夕阳正落在山峰,青山如幕,黄灿灿的阳光在白狼水上波光粼粼,水中倒映的红日犹如金饼,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夕阳西下,日暮初临时分,总是容易让人自问身在何处,心中不免会念及故乡与家人,黑夜前的寒冷,让人本能的想要追求温暖。
李从璟起身,在窗前往外望,看见城外河畔正有一支军队在回城。
恍惚间,一阵悠扬的笛声依稀响起。笛声清幽空灵,蕴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这座边塞城池上空轻轻回荡,经久不息。
循声望去,阁楼另一边的亭台上,果然是细细儿在吹笛。她依坐木栏,梆笛在嘴前,长发披散脸侧,长裙弧线轻柔。
算起来,自打细细儿请求进军情处、被第五带走之后,李从璟已逾月不曾见过她,按理说她如今正该在接受军情处的训练,却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五姑娘踏进门,向李从璟汇报每日军情,李从璟便问她:“细细的训练已经结束了么?”
侍从点燃屋中的油灯,第五姑娘的红衣红裙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在言语,她望着细细儿的身影点头道:“临时训练已经结束,其他科目需得回幽州才能进行。训练完成之后,依照军情处惯例得分派去处,我见她心思细腻,机敏异常,便将她安排进了护卫部,让她在军帅身边充当近卫。”
李从璟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对第五道:“我等本非幽云乡民,出镇幽云于百战军而言,是外出征战。骤离家乡,又数经战事,将士多有思乡者,细细儿这一曲梆笛,曲调轻柔绵长,让人乡愁格外浓郁,你过去让她停了吧。”
“是。”第五姑娘应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