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缱绻、无限柔情都交杂在这个浮光掠影般的吻中,床榻里气氛微妙,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直挺的鼻尖碰着她的,外头金光一照,感官还没得及沉浮,便已转瞬即逝。
等到元知酌反应过来,迟奚祉就已经退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将床纱勾到金钩上,大片的光撒进来,周遭变得亮堂,零星残存着的旖旎都弥散掉,只剩心底的那点儿悸动存活着。
元知酌慢吞吞坐起身来,她迷迷蒙蒙地望着迟奚祉,感觉梦里的疼还射影在现实中,她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后腰,问道:“起了去哪?”
迟奚祉帮她顺了顺凌乱的发丝,“书房,陪朕看看奏疏。”
元知酌轻轻点头,准备下榻,脚还未落在踏板上,便被人握住了脚踝,迟奚祉拿起地上的绣鞋,将她的脚抬起,熟稔地帮她穿进去,又细致勾起鞋后跟。
她低头看着他倨傲的眉眼。
他梦里倜傥又冷淡,现实温柔且动人,这一下的转化让元知酌没适应,但此刻她也意识到两人之间至少是有些感情基础的,并非只是简单粗暴的权力置换。
这样安慰自己,她心里戒备又放下了些,同时对过去多了几分好奇,“陛下能说说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她的话总是隐晦,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迟奚祉专心给她穿鞋,听到她的话,抬眸望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讲道:“你先是对我抛橄榄枝,邀请我到你家去住,后来又嘘寒问暖、对我送衣做食,就这样一来二去,水到渠成。”
迟奚祉讲的模糊不清,暧昧又温馨,但主线就是——她主动追求的他。
元知酌鞋子穿好了,迟奚祉擦净手后从衣架上拿起外袍,给她披上,“抬手。”
听后,元知酌微微蹙着眉,手应着他的话从暖和的外袍里穿过去。
好像不对劲,但又确实是梦里的她能够做出来的——不过,她从前都是如此的“孟浪”而热情地吗?见人就往家里拐。
元知酌想要通过这点蛛丝马迹想什么,可大脑却是完全的一片空白,像是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似的,干净如纸。
跟着迟奚祉进到御书房,龙椅宽大,元知酌就安安静静地陪坐在一旁,她脸上的困顿散了些,手肘靠在御案上,手心半曲支着脑袋,偏过头看着迟奚祉在一本奏疏上用朱墨圈了几个字,接着批下【朕已阅】。
迟奚祉忙起公务总是精力集中,效率也很高,但缺点就是太过专心了,分不出一点神来留意旁侧,元知酌连连叫了他两声,他也没搭理她。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打开咯?”元知酌的手指落在一侧梨花木的书柜上。
迟奚祉将奏疏翻过,侧脸的轮廓线冷峻疏淡,微微下敛的眼皮遮住如漆似墨的瞳仁,似乎没注意到她的话。
元知酌轻叹了声,不知道说他这是好毛病还是坏毛病?
她纤指弯进勾环里,不动声色地将那个柜子拉开了,涂上了漆油的木壁泛着淡淡的光亮,怕动静太大吵到迟奚祉,她就只拉开了一小半,里头绣着龙纹的锦盒里露出来几枚印章,她又偷瞄了旁边的男子一眼,接着拿起其中最显眼的一枚——
是一只花押印章,藕粉色的和田玉细腻光滑,缀着束深粉色的流苏尾部串着颗软玉圆珠,元知酌把玩了下,将印章底部翻过来,上面沾着的印泥已经干掉了,凸出来的图案沾着朱砂,大致能够辨认出来,好似是一朵昏间醉着暖霞的秋芙蓉。
元知酌微微挑眉,她倒是没想到御书房里还有这样有趣诙谐的印章,不像是九五之尊收藏的玩意儿,更像是某个少女怀春时留下的信物。
纤指拿着转了转,印章娇嫩的颜色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将她的指甲盖衬得如玉般粉润。
元知酌忽而来了作诗的兴致,更想要盖个花押试试,她找着案台上的印泥,结果发现印泥在迟奚祉的另一侧,她的视线流转到他身上,缄默一阵,又意兴阑珊。
罢了,不打搅他。
有些遗憾,她将手里芙蓉式的花押印放回锦盒中,又将其余的几枚拿出来端详,大多都是闲章,牢骚风月、狸奴肖像。
大约一炷香,元知酌一一看完,便小心翼翼地将放印章的锦盒关上,百无聊赖她又把柜子拉的更开,里面显露出来几叠画纸,她拿出来发现是女子的装着。
看着——应该是婚服样式。
元知酌将手里的画纸摊在长案上,她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端详,就被人整个环住,压迫性的迦南香笼罩着她。
迟奚祉忙完后的嗓音带着几分倦散:“朕的皇后偷偷在干什么坏事?”
元知酌的手被迟奚祉压住,她稍稍侧过着身,将一只手抽出来,有些不满:“明明是我喊了陛下几声,陛下也不搭理我,那我便当陛下默许我将这柜子打开喽。”
说完,她又继续似有似无地揶揄了一句:“陛下的爱好倒是——与众不同。”
迟奚祉闻言一笑,瞧着她娇憨的模样,眉间的怠意散了散,长指在梨花木柜里翻弄几下,指尖勾起一片“皎白翠绿”色中“一点红”的芙蓉花押印,印章下面坠着流苏像是小钩子刮过他的指背,而后在半空悠悠轻晃。
元知酌的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迟奚祉索性低下脑袋,下颌亲昵地枕在她的肩窝里头,想起了什么趣事,眼尾勾起一点儿笑意,轻言道:“这是你的。”
“昂?”这个反转元知酌没想到,她尬了下,咳了两声清嗓才接话,“它们怎么在你这?”
迟奚祉偏了偏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嗅着她身上一股淡淡的清甜,不同于他身上沉郁的木质调香味,而是像藏在浓绿深处的牡丹,轻轻的春光,幽幽的骄矜,很招他喜欢。
“你身子不好,搬到宫里来的这些时日,这些东西也就一并带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