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外头传进叩门声,邓蕴祥站在门外,他尖细的嗓音拔高了些,提醒道:“陛下,时辰不早了。”
册封仪式的次日,帝后须共行谒庙礼。入太庙谒庙拜祖,祈福纳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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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殿前,琉璃瓦,庑殿顶,白玉砖,春光大好,群臣陪同。
依照惯例,须向北燕历朝历代的帝王跪拜敬香,而迟奚祉唯我独尊惯了,加之年少时放逐苻沛的经历,他自继位来都不曾跪拜过任何列祖列宗。
自然,也是不准元知酌跪的。
而当敬到燕武帝的牌位时,元知酌净手准备接香,却被挡住,她茫然了一瞬,迟奚祉却只是淡声道:“先帝逝世前立下三年不进香、不受拜的规矩,以求散去戾气。”
元知酌不知晓这些事,他一说,她便将伸出的手收回。
杨宗就站在不远处的殿门外,这位新帝的话一字不落进到他的耳朵里,在场的重臣也都听到了。
而大家只是相视了一眼,没人敢吱一声。
在配殿稍作休息时,邬琅有急报,迟奚祉便出去了,留元知酌一人在殿内。
上好的盖碗,羊脂玉浮雕栩栩如生,通体洁白无瑕,鲜爽的云雾茶蒸腾出仙气,元知酌的左臂懒懒地搭在扶手上,她的上半身椅靠着椅背,整个人倦怠得很。
昨日大典又繁琐又累人,到了夜里迟奚祉嘴上说着心疼她,底下的劲儿却一点也不收敛,折腾到晚,她软硬皆施、好话狠话说尽了他才放过她,沐浴后她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元知酌到现在全身的骨头都是软的,端起瓷杯,悠悠的茶香像是轻薄的雾萦绕在鼻尖,她低首呷了口。
回甘来得快,只是还未细细品味,殿门菱花隔扇门便被推开。
元知酌掀起眼皮睨了眼,对方朝她微微福礼,而后站定在门边,似乎暗示着她什么。
“碧瑛你们先下去,茶水有些凉了,添热水来。”顿了顿,元知酌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外头的日华只漏了一寸进来,旦暮浮沉里,她忽笑道:“杨学士来了怎么不落座?莫让人瞧见了说我刻薄人。”
配殿内的人被屏蔽干净,杨宗坐着左上位,他抚了下下巴处短硬的一撮山羊胡,拿起旁桌上的盖碗,刚要送到嘴边,就被打断。
元知酌眉峰微动,“茶水凉了,杨学士不如等着宫女回来重新给您添茶。”
杨宗闻言只是付之一笑,黄土般的脸上堆起了几道皱纹,他尝了一口,方回道:“娘娘不必如此关心臣,臣见识短浅、席不暇暖,好茶冷茶也尝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不贪心,有口水润润喉就可以。”
元知酌纤眉一挑,手肘懒散地搭在靠椅上,指腹碰在杯壁外,轻轻敲了两下,“陛下有要事出去了,杨学士若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宗截断,“臣是来找娘娘的。”
元知酌莫名听出了点敌意,她身姿未动,眼尾的颜色渐浓,单应了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