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听闻言立马赶了过来,温声唤道:“云鬟姑娘。”
“无渡公子”,闻言余鸢顿了顿,当她看到晏听那张温和的脸时,瞬间冷静了下来,转头向他抱怨道:“这妇人的儿子明明就是死了,甚至已经染上了疫病,可她非但不信,还硬说是我骗她!我看她就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
“在下明白,云鬟姑娘已经忙活了一早上了”,晏听浅浅的笑了笑,温言细语的安抚道:“想来已经很累了,不如这里就交给在下,姑娘先去休息一会吧。正好午膳已经送过来了,趁着热乎,姑娘也正好用些。”
“你……”,余鸢闻言蹙了蹙眉,有些踌躇犹豫道:“可公子也受了伤,我……”
“在下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晏听柔和的目光与她四目相交,他的一颦一笑似乎都带着安抚镇定的功效,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柔得能掐出水,他说:“这里所有的伤者基本都已安排妥当,姑娘如今在这可是不可缺失的主心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姑娘先去用午膳,歇息片刻,晚些若有需要,我在去唤姑娘也不迟。”
“那你多加小心”,余鸢确实很累了,她从早起到现在除了喝了点水以外就没吃过任何东西,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既然晏听主动揽下,那她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最后留下一句:“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之后就去一旁休息了。
晏听来到妇人身边慢慢蹲下,妇人被吓了一个激灵,以为他想抢走自己的儿子,立马猛的搂紧了怀中的包袱,满脸惊恐的看着他斥道:“别过来!”
“我不会伤害你们”,晏听浅浅一笑,温声道:“你们是从川乌来的吧?”
妇女的神经如今高度紧绷,她双眼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唇瓣已经干得起皮,手脚也不自觉的在颤抖,但她记得是晏听刚才救了自己,于是便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心情,颤声道:“是……”
“多日奔波,想来您这些天也没有吃过东西”,晏听从乾坤袖中取出一只馒头,递给了她,说道:“我这还有一个馒头,您吃吧。”
妇人一见到食物,顿时眼前一亮,她张了张口,喉咙却没出任何声音,她看了看晏听,又看了看他手中白白胖胖的馒头,带着些警惕,踌躇片刻后她还是说了声“多谢”,随后单手接过馒头,立马狼吞虎咽的啃上了一口。
“咳”,久未进食的她立马就被呛住了,脸色憋得通红,晏听见状立马就取出了自己水囊拧开递了过去,提醒道:“慢点吃,先喝口水吧。”
“我……”妇人想接,可她实在是腾不出手来,晏听知道她的顾虑,立马就伸出手来,温声道:“我帮您抱着吧,别怕,只是帮您抱一会儿。”
“那,那便多谢了”,晏听面善,且有过先前的救命之恩,所以妇人对他的戒备心没有这么重,她颤抖着将包袱递给了晏听,不忘补了一句:“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晏听小心翼翼的接过,垂手一看,他现婴儿的脸色已经开始紫,整张脸因为长时间的挤压已经有些变形,甚至还散出阵阵腐烂的气息。
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侧看向妇女,笑吟吟的问道:“令郎长得真可爱,他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名字”,晏听是第一个夸她儿子可爱的人,妇女的神色软了下来,她眼含泪光,隐隐不忍的看着他怀中的包袱,缓缓道来:“刚一出生,他的父亲便被感染了疫病,我们原以为只要赶来桃都,得到治疗,熬过这一劫就没事了。他说想等好了以后再给他起名字,谁曾想,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
“所以您其实知道他已经走了”,晏听眸光微闪,他用极轻极轻的语气对妇人说:“只是您放不下罢了。”
“那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泪水溢出了眼眶,妇人也不吃了,她垂下眼帘,呢喃道:“我只剩下我儿子了,他没了,我也没打算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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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您的心情”,晏听继续安抚道:“我自幼便没了父母,唯一的亲人也在当年的混乱中与我失散。”
“公子”,妇女闻言缓缓抬起头,满眼心疼的看着他,喃喃道:“你……”
他的语气很轻,神色柔和,明明是最最残忍,最最伤感的事,可他却像饭后闲谈一般将这些伤痛浅浅的一笔带过。
“那些安慰的话,我想对您来说或许也没有多大用处”,晏听垂下眼帘看着怀中早已死去的孩童,不疾不徐的说道:“但我想说的是,逝者已逝,如果肉身不能得到安葬。那他的魂魄将会在这世间漫无目的的游荡,直至消散。”
说道这里,晏听缓缓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妇人说道:“如果魂魄消散,那么他将再也无法轮回转世,会彻底在这世间消失,您能懂我的意思吗?”
“这……”妇人突然愣住了,随后微蹙起眉头,向他求证:“您说的可是真的?”
“我是修真者,对生死轮回之事多少知道一些”,晏听耐心的解释道:“所以如果你们还想再续母子缘分的话,依我看来,最好是将令郎好生安葬,再以诵经度,让他进入轮回转世。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能进入转世,那么你们就还有机会,您也不想他在这世间彻底消失不是吗?”
“我,我不想”,妇女的眼神终于动摇了,可她又说:“可我如今还能带他去哪诵经度?”
“如果您信得过的话可以交给我”,晏听给了她一个暖心的微笑,安抚道:“我一定会好好安葬令郎,让他魂魄得以安宁,早日进入轮回转世。”
“我……”妇人再一次蹙起眉头,神色变得非常痛苦,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似乎还想再拥抱一下儿子的尸体。晏听自然也双手奉上,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包袱的那一刻,她却顿住了,随后她咬紧了后槽牙,似是做了很久的内心挣扎,最后一狠心,还是收回了手,侧过身去,沉声道:“你带他走吧。”
“好”,晏听收回了手,起身对她说:“您放心,令郎的一切后事在下都会好好处理,还请节哀。”
说罢,晏听转身离去,而就在他离去的那一刻,妇女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跪趴着朝晏听伸出手,哽咽道:“儿……我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