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中,与慕容腰一同喝茶等候的方多病,无比悠然地安坐在那张雕刻精美的椅子上。
一位自称清儿的女子恭顺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为他斟茶。只见清儿双目空洞失神,心不在焉的她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往茶杯里倾倒着茶水,她的思绪仿佛早已飘向了那遥不可及且神秘莫测的天际。
就在这恍神的刹那间,滚烫的茶水竟意外地溅出,不偏不倚,正正好好地落在了方多病的手上。
清儿这才好似被雷电击中一般猛地惊醒,瞬间慌乱得犹如一只在森林中遭受猛兽突袭而受惊的小鹿。
她满脸惊惶失措,声音颤抖得好似风中的残叶,急切地站起身来,语调带着哀求,慌不择言地解释道:“公子,小女子真的绝非有意为之,求公子您大慈悲,千万千万莫要怪罪于我。”
她的面色在顷刻间变得苍白如冬日的飞雪,眼神中满是极度的惶恐与惊畏,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抖,还无比慌张且惧怕地回头望向身后那个同样手持纸笔的女子。
那女子却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对清儿的慌张和急切的解释充耳不闻。依旧面如寒霜,神色冷淡到了极点,继续埋头书写着,仿佛周遭生的一切纷纷扰扰都与她毫无半点关联。
方多病连忙用力摆手,神色焦急万分,语气急切地帮着阻拦说道:“且慢且慢,此事断断不是清儿姑娘的过错,实乃我自己粗心大意不小心所致,与清儿姑娘毫无干系。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莫要记下这一笔?”
方多病尽管对犯错之后究竟会遭受何种严厉的惩处一无所知,但是看到清儿姑娘如此惶恐害怕的模样,心中暗自揣测定然不会是些能轻易敷衍了事的琐碎小事。
清儿听了,眼中瞬间盈满了诧异与感激相互交织的复杂神情,难以置信又满怀感恩地看着方多病,说道:“公子,您真是个宅心仁厚、德被四方的大好人,可这犯下的过错确确实实是小女子的疏忽大意。”
原来,她听苏苏姐说碧凰问她要了东西当作香红让来的贵客选择。她比苏苏来得更早一些,深深知晓其中暗藏的门道玄机。但她不想一直让苏苏孤身冒险,而自己却毫无作为。于是便调换了另一个人的香红,还把自己换来的鸡爪放了进去,原本只是想小小地捉弄一下来人。
而且她还得知,苏苏被安排带那些人去沐浴。由于担心苏苏的身份不慎暴露,便一直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浣纱阁里面的一举一动,这才在一时之间走了神分了心。
“我只是依着规矩办事。”那女子依旧冷冷地回应,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目光自始至终未从手中的纸笔上挪动半分,“谁若犯了错,都必须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
就在这当口,碧凰听到这边传来的细微动静,身姿袅袅娜娜,步态优雅万千地款步走来,声音娇柔地问道:“可是姑娘们不小心惹恼了公子?”
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妩媚动人的盈盈笑意,可那眼神却在方多病和清儿之间不停来回审视,似乎想要从二人的表情中探寻出什么隐秘的端倪。
方多病赶忙打掩护说道:“哦,并非如此,诸位姑娘伺候得都堪称完美。只是在下心中存有一个小小的疑惑,想要请教碧凰姑娘。”
说完,方多病认真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身姿笔挺地站起身来。
碧凰微微颔点头,动作轻盈优美地轻施一礼说道:“公子请问便是,只要是碧凰知晓的,定然会毫无保留、坦诚相告。”
“女宅中的姑娘们若稍有不慎出现了疏漏,会受到怎样具体的责罚呢?”方多病一脸严肃凝重,目光紧紧地盯着碧凰,他实在是想要弄清楚,为何这些女子会如此惧怕出现差错。要是存在什么过于严苛残酷的惩罚,他身为百川院的刑探,无论如何都定不会坐视不管。
碧凰看着方多病,微微一笑,神情不紧不慢、从容淡定地说道:“公子,我们这宅中向来赏罚分明、公正无私,若姑娘们有了些许微小的疏忽,不过是扣除些许银钱罢了。”
方多病皱了皱眉头,眼中迅地闪过一丝疑虑,说道:“仅仅只是扣除银钱?若真如此简单容易,姑娘们又何必如此战战兢兢、如临大敌,惶恐不安?”
“我等来到此处,大多都是为了能够挣取一些银钱,补贴家用,哪怕只是被扣掉那么一点点,也是极不情愿,心痛不已的。”碧凰看出方多病的疑惑,又极其耐心细致地解释了一句,“大家都眼巴巴指望着这点微薄的银子维持生计,公子您是富贵尊崇之人,自然不太能深切体会我们这些贫苦人的艰辛处境和愁苦心境。”
方多病想到自己曾经身无分文跟着李莲花和苏苏的时候,不禁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感慨地说道:“嗯,或许是我之前想得过于简单肤浅了。”
“那今日所有侍奉的姑娘们,若是有出现任何纰漏之处,所罚的银子都由我来填补,可以吗?”方多病脸上洋溢着自信豪迈的笑容,爽快大气地说道。
此刻的方多病,已全然不是往昔那个身无分文、穷困潦倒的穷小子。如今的他财大气粗,这点银子在他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他挺直了腰杆,脸上满是自信与从容,目光坚定而又豪气,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难倒他。曾经为了几文钱都要精打细算的日子,早已远去。如今的他,一掷千金也绝不眨眼,区区些许罚银,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女宅里的众多女子,在听到方多病那一番激昂豪迈、铿锵有力的话语之后,个个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们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光芒,像是看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呆呆地望着方多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就连正在仔仔细细登记的女子,也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万分讶异地震惊抬头,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好奇与深深的探究。
慕容腰也不由得看了过去,心中暗自思忖着:这人看起来似乎的确是和旁人迥然不同的。那眼神中透露出一抹别样的光彩,仿佛对方多病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认识,就像在混沌中突然现了一颗璀璨的明珠。
碧凰在听闻方多病的要求时,脸上先是瞬间泛起一阵犹豫的神色,那神情仿佛是在内心的天平两端艰难地权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但经过一番短暂的思索,她最终还是同意了方多病的要求。
“即是方公子的要求,碧凰就算心有顾虑,也是万万不敢不从的。碧凰身为女宅管事,今日便斗胆做主免了今日的监察,待过后再向主人详尽禀明便是。”碧凰微微欠身说道,脸上带着几分为难与纠结,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决与果断。
清儿姑娘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直紧紧绷着的神经就像被松开的弓弦一般,瞬间松弛了下来。那原本被忧虑重重笼罩着的面容,此刻终于如冰雪消融,绽放出如释重负、灿烂明媚的笑容。
就在这当口,陆剑池恰巧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一看到眼前的这个情景,心中对方多病立刻涌起一股由衷的欣赏之意。
“哎呀呀,原本我还以为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定然是个只知吃喝玩乐、肆意挥霍的二世子,没曾想倒是个侠肝义胆、重情重义的真豪杰!我陆剑池向来对喝茶没什么兴致,不过今日此处没有美酒,那我便暂且借这茶水,以茶代酒敬你整整三杯!”陆剑池毫无保留地放声大笑道,那笑容真诚而又豪爽,目光里犹如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满满当当的都是对方多病毫不掩饰的赞赏。
方多病自然明白这人不过是在玩笑逗乐,哪有人会真的一次性喝三杯寡淡的茶水呢?于是他连忙使劲地摆手,急切地回应道:“陆兄啊,您这可真是把小弟我抬举到天上去了!陆兄您平日里可是嗜酒如命的豪爽之人,今日在这只能以茶代酒,实在是委屈您啦!咱们不过是偶然间萍水相逢,陆兄您却给予小弟我这般深厚的厚爱,小弟我真是受宠若惊,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哈哈哈哈,方公子您就别这般过分谦逊了。单单就冲着您今日这豪爽仗义、扶危济困的豪迈之举,这区区三杯茶水,您是绝对绝对受得起的!”陆剑池爽朗至极地大笑着,那笑声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微微颤抖,执意要敬方多病这三杯茶。
“陆兄您实在是太客气啦。您那宽广的肚子啊,还是留着去享用漫山红的美酒佳酿才更为合适呢。”方多病同样笑容满面地回应着,脸上的神情轻松惬意又带着几分俏皮可爱,整个人看上去潇洒自如。
站在身后的清儿听到这番你来我往的对话,惊讶得双眼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圆溜溜的,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定定地盯着方多病的背影。
户部尚书方则士之子方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