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大师是大萧的圣僧,佛学甚笃,卜卦灵验,可参前尘,可知后事。
诸位大臣跟随皇帝进了云隐殿,因云乐大师闭关十年,他们均是十年未来这个听说可知自己运势的地方了。
他们想,等会儿一定要找大师为自己算上一卦。
他们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听闻当今的皇帝十分看重这云归寺,看重这位云乐大师。
因而他们皆是以为十年未至,云隐大殿定是一派金碧辉煌,奉承之文早已想好,不料殿内却是一如以往,甚至破败之感更甚。
齐齐愣了愣,心想大概是大师不喜铺张吧。
恩,正好担心大师嫌钱给少了,不愿为自己卜卦。
灰袍老者静静而立,眉间安然而悲悯,身旁恭敬站着位青衫弟子,敛眉垂眼,身旁飘散着的,依旧是那淡而远的悲凉气息。
在场的人皆是富贵,平日嚣张跋扈,此时感受如此氛围,都露出了些微不适的神情。不过碍于皇帝的兴致和云归寺的鼎鼎大名,任谁也不会多嘴。
“施主造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那声音愈加苍老了,好似十年前暮秋那飘零枯朽的红枫叶,最终在深秋一场雨的泥泞中化为乌有。
“大师,今日是宜讲禅、礼佛,还是求签?”皇帝似是很恭敬地问。
云乐大师抬头看了看众人,目光触及一处时,混沌的眼底掀起巨浪。
他垂眸,就是不知巨浪还在不在?
梨白一如既往的冷静,她巧笑嫣然。有一种人生来尊贵,说的大抵就是她。
静静而立,浅笑盈盈,三分优雅,七分高贵,在羡慕嫉妒的眼神的围攻下,她的气势竟是不输上半分半毫。
一阵令人心慌的寂静中,萧凌然突然笑起来,揽着梨白纤腰,眉眼张扬,似叹似讽:
“大师闭关十年,造诣又深,想来定是知道世事多变,这是想把原先的规矩也变上一变,是吗?”
在场的人无不是面色惊变。有人偷瞄皇上,有人投目萧凌然。在这暗流涌动之时,迷叶面容沉静,微微挪步,恰巧挡住皇帝投向云乐大师的视线。
因而除了梨白和迷叶,竟是谁也未见着云乐大师一霎痛苦的神情。他深深垂下头,迷叶低眉望了望他,悲凉意味似乎更重。
不过很快,这迷迷蒙蒙的情感便散入暖春这迷迷糊糊又惹人心醉的空气中了。
她到底,还是心甘情愿地步入这纷扰残酷的帝王争了……
云乐大师想起十年前那个与她一样美丽的女子眼角的泪珠,可谓梨花带雨。他浑浊的眼望向眼前笑意迷离的梨白,眼前浮现出那个活泼明丽的小姑娘。
“罢了,那签,来日再解。”当年的她这样说,却是自此,再也未踏上终南山这大殿一步。
他突然想到前几日皇宫来的黑衣人,沉寂许久的好似霎时堕入了冰窟窿。缓缓闭了眼。也罢……他仰头长叹,果真是应了那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终南山似乎一霎便步入盛夏了,端的是燥热难耐,云乐大师抬眼望着眼前无数人头,终是敛眉垂眼,“今日……讲禅吧。”
梨白垂下的眼扫了一眼云乐大师和皇帝,嘴角似乎划过一抹冷笑。
抬头与萧凌然对视一眼,她轻轻点了点头。
萧凌然弹弹袖子,悠然一笑,这才斜跨出一步,梨白垂首立在他身后,正隔在萧凌然和皇上之间。
“今日这‘留春会’来的不单单是陛下和朝中重臣,各位的亲眷也来了不少,这云隐殿大是大,能容纳不少人,可是大师向来言语平淡温和,后排的官员和亲眷恐怕啊只有长了顺风耳,才能沐浴佛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