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夕亦希
序章
唐·至德二年(公元756年)睢阳城张府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长满青苔的石子路上。腥红的火烧云笼罩着整座城。怪异的天象似乎也在暗示着睢阳城无可避免的毁灭结局。这座城的生命正在渐渐消失。农田荒芜,长满了不知名的妖艳红花,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得令人作呕的气味。河流干涸,裸露的河床尽是横死人的残肢尸骨。
一众将士军民围在将军府外,双眼迷离,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沿着张府蜿蜒的过道,可以看到会堂中的两人。后厨房里的炊烟四处飘散,一部分竟散入堂厅中,包裹着二人。男人喉结滚动,把唾液灌进干裂的喉咙中,只感觉一阵刺痛。此刻,连咽入唾液都成了一件花费气力的事。
睢阳守城将军张巡知道如何解决问题,却又不知道问题所在。妾女知夕面色苍白,十分虚弱,半躺在地上,两颊深陷,皮肤上布满了诡异的青色"血管"。她一只手用力抓着木椅,暗黄的指甲都嵌进黄花梨木之中,另一只手则紧紧攫着自己的肚子,仿佛是要把肠胃掏出来一般。几天前,人们开始疯狂地吞吃所见到的一切食物,然后又完完全全呕吐出来,一时,恶臭笼罩着这座岌岌可危的小城,直至断粮,人们还是没能填饱自己的肚子。直至有人啃食了他人的尸体而得到了久违的满足感后,大家就都明白了,明白了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
“知夕,我们大家已经决定了活祭的人选了,大家都无法再等下去了。”
“巡…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知夕吃力地摇摇头,“公明降临,这是我们的命…但我们的孩子是无辜的…”
在府外徘徊的人们似乎失去了耐心,强弓着背,一把推开半掩的门,缓缓踏进府中,路上的积水被一双双干瘦的脚踩得吧嗒吧嗒响,上下起伏的水面倒映出一副副摇摇晃晃的身影。
“知夕,把双儿交出来吧,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男人叹了一口气。
“您还不明白吗?睢阳已经完了!城外大军虎视眈眈,城内又暴发了这样可怕的疫病,天上经久不散的红云,就是最直接的证据!赵公明在这本该收获的季节撒下瘟疫,就是要彻底毁掉睢阳…”知夕猛的一咳嗽,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巡,让这可怕的恶梦随睢阳一起消失,对大唐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知夕紧紧环保着男人的腿,试图动摇他的决心。
“够了!我们一定能撑过这场灾难,睢阳也绝不会毁灭!快把双儿交出来,不要让我这个将军蒙羞!”随即转身背对着她,不再面对她眼里的朦胧。
知夕愣了,许久,她缓缓放下双手,耷拉在地上,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你再也找不到双儿了…她会远离这个噩梦,将一切终结…”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把绣花刀,凝视着男人佝偻的背影“巡…希望你能实现你的大志……巡…”
两行清泪流下,女人的口中一直念叨着一个字,一直颤抖无力的纤臂,此刻却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将刀锋送入心脏。女人应声倒地,胸口处流出一股带有恶臭的青红色液体。
门外的人们闻到了这令人癫狂的气味,粗鲁地踹开会堂外的护栏,一双双布满血丝的眼凝视着这屋里的一切,短暂的犹豫后是蜂涌而动,嘴里的咕噜声逐渐盖过了外面的雨…男人还未从知夕临死前的话中回过神来,源自肉体本身的欲望就压过了一切……这个名为张巡的男人,也加入了人群之中,撕咬女人的肢体。
雨越下越大,路面上的积水已经漫过了各家各户的门槛,黄浊的水流冲刷着睢阳,天上的火烧云越发猩红,将城中的一切都映射成地狱的模样。
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孩,绕过城外的警戒线,颤颤巍巍地走到山上,吃力地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她不明白爸爸去哪儿了,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吃饭,她不明白小兰为什么不跟她一起玩了,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开那个曾温暖无比的家,她只知道,她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不停的跑…
雨仍在下,天不可阻挡的黑了。双儿一个不留神就被地上的横木绊倒了,她累了,不想再走了,她想回到那个软绵绵的大床上睡觉。在双儿的意识消失前,她仍在努力地想着一个问题:过去宁静的生活,为什么会变了样?
几个月后,雨停了,云散了,一把大火,烧尽了城中妖艳的猩红花朵,也烧尽了睢阳的生命。城外的人观望着这场滔天大火,摇了摇头,纷纷策马回身。不知是哪个士兵嘟囔了一句:
“睢阳,亡了…”
第一章
2014。6。17南非共和国开普敦大学分支实验室
“看来又是一个拙劣的玩笑呢。”班奈特博士从四极质谱仪上取下一块长相奇特的石头,之前,曾有无数人以为它来自天外而为之狂热。
抿了口手上的黑色象牙,李玉回过神来,似乎作了一个决定,于是让助手抬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楠木盒子进来。
“那你们可能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班奈特与角落里静静抽着烟的艾伯特抬起头,观察着盒子。
“里面的东西,如果解开它的秘密,绝对会让世界震惊。”李玉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班奈特穿上无菌工作服,将盒子小心端进实验室里,熟练地操纵机械打开楠木盒子,发现里面盛装的,竟是一小块灰黄的骨头,再寻常不过。
艾伯特皱了皱眉,不满地说:“这就是你想让我们看的东西?”
班奈特却挥了挥手,说:“不,耐心点。”
艾伯特凑近仔细观察“骨头整体长约两英寸,呈弓形微向后弯曲,从断面纹路来看,应当不像是兽骨,而应当是人骨,有很大概率是胸肋骨,但由于骨骼不完整,也可能是盆骨或其他。骨骺演化之后已经很难分辨出来,不过至少可以证明尸体死前未发育。骨头在地下所处的理化环境不断改变可能导致骨的性状发生改变,所以暂无法判断性别及死亡时间。更进一步的了解得通过仪器精密分析,不过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一份遗骸的报告上。”
“难道你没有注意到这些密集的小孔吗?”班奈特指着骨背上端。
“我之前说过了,也许是它在地下时被微生物分解而留下的,世界上有太多的偶然与未知因素,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也许从理论角度你说的没错,但凡事都有其隐藏的一面,我觉得这块骨头一定有什么秘密是你我现在不知道的。让我们给它做一份碳14鉴定和x光透射吧,这不会花大家很多时间。”班奈特指挥助手将盒子轻轻抬出操作室,转移至中心实验室里进行进一步检验。
艾伯特摇摇头,转身走出了操作室。
目前这栋实验室的负责人是班奈特·冯,这位四十多岁的非洲黑人女性,是开普敦大学的社会学系及人体疾病防治专业的首席教授。
而艾伯特·希斯顿来自俄罗斯,因其在生物学及病毒学术上的突出贡献而效劳于世界卫生组织,如今在病毒防控中心工作。艾伯特面容英俊但消瘦,曾有过吸食毒品的前科,但他声称只是工作需要。
而这位来自中国的商人李玉,一副眼镜显得整体十分斯文,谈吐优雅,让人如沐春风。
性格迥异国籍不同的三个人,相识相聚的原因十分偶然。在多年前举办的一场人类科学的学术峰会上,他们因为新奇的言论而发现了彼此。思维的碰撞产生的是无休止的争论,独特的视角另三人大开眼界。此后三人便经常邀请彼此出席一些国际性的活动,而往往受邀的人都会带来新的话题或其他稀奇的玩意儿供大家娱乐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