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水曲柳心凉半截,心中的怀疑却荡然无存了。
马菊奇怪,李宜忠又投资,又是儿子婚事,哪来这么多钱?竟然把借她的五千块钱,一分不差还了,这让她高看李宜忠一眼,就冲这点儿,他比那几个货色要强,贪色不迷,吃酒不醉,乃男人最高境界,情归情,意归意,她哪里知道:这是李宜忠计划的一部分,李宜忠在她这里一共借了两笔钱,一笔五千,另一笔一万,其实都是自己的,她却说五千是自己的,一万是别人的,李宜忠先从汪凤楠那儿拿了两千,李红旗又给他两千,他自己挤出些,已经尽最大力还了,马菊给他说过:她认识门图江,在了望哨那里,门图江底细他不清楚,但这个人能量很大到是真的。
从马菊那里出来,心不是舒畅,而是拧巴。他不知道怎么和李红霞谈有关孩子的事,难以启齿,但又不能不说,让孩子去说,不合适,他用手抚一把老脸,豁出去了,这事晚说不会早说,临渴掘井,怕一切都来及,天冒着丝丝凉气,距离那个年已经不远了,过了年,天一开暖,那孩子就会呱呱坠地,到那时一切都晚了,但这口不张,汪凤楠那儿新钻的窟窿没法子填,自己又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他象陀螺在路上旋转,冷风就如刀刮脸。
胡乔这家伙是跌福窝里,憋了这些年,女人真到了自己被窝里,反而暂时不行了,是吓的?软软象面条,男人没有硬通货,女人就会生出异心,好在李红霞经验老道,教他是教会了,偏偏正在兴头上,一次次让李红霞难堪。
“胡乔,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
“怎么不是?不是能有这个?”
“我看你就是蜡样银枪头!”
“不是!这是那些年憋的,调理调理兴许就行了,三月不练手生,三年不练就忘了规程,给我点时间,一准行!”胡乔羞愧难当,练很重要,胡乔说到后来居然做到了,这下李红霞心就瓷实了,象虎,趴在那儿,舔着意犹未尽的嘴巴,呼酣困,意犹绵绵,任由寒风呼号,躲在穷家破堰里,独享兴爱,男人东一头西一头狂奔,他在挣钱嘞,有人斜视胡乔,眼神里有异,“一双标致的破鞋,胡乔这个憨娃,靸不靸得住?”人们拭目以待。
疯言疯语在那个冬天,荡漾在胡家圩子。
“这顶帽子什么色?不大不小正好戴头上!”
“绿的,像麦子,绿油油,还放光嘞!”
诸如此类的话,胡乔听了跟没听一样,瞎种,你们懂个屁,居然有个比胡乔还老的光棍,居然腆着脸说,“没出息,我八辈子娶不下媳妇也不要这样的!”哼!做梦吃屁干,你想要,要得着吗?胡乔耸耸肩:李红霞就是好!生活有滋味,胡乔体验到了,他本身就是厚道人,不与人争一时之长短,他在一见到李红霞那一刻,就喜欢上了,无论过往,贱卖名声,低低头,他赚了,赚大了,没有这贱婆娘,他就没有未来。
若干年后,胡乔仰躺在沙,伏仰自得,儿孙满堂的他,夫复何求?一家变三家,一串子孙争抢叫他“老爹”,“呀,你都有白头了!”“这有什么稀奇的?你我都老了!”李红霞推开他的手,“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能和你过一辈子!”她吐一口气,“几十年了,这心还没拧巴过来?还想着你的北爷?人家想不想你?”“要你管?我就是想了,你怎么我?”她的手插进他手里,“真像是一场梦!”
胡乔那时间,家穷人平话少,本来就不指望说下媳妇,憋出毛病,幸巧翻身翻到李红霞身上,治愈了毛病,还有了精神头,这才有了奔头。
还从李宜忠敲了汪凤楠那个冬天说起。
风凛冽,天气奇冷,光秃秃大干渠上,人毛没有一个,李宜忠正骑着破驴,顺风向往南扛,左一下用力,右一下快蹬,路不是很远,李宜忠却骑得大汗淋漓,背后衬衣尽湿,他知道要说服李红霞非常困难,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他已经收了钱,没法子不去,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但凡有一线之希望,他都要尽力去争取,头不再高高在上,而是低垂到裆里,供人用食指来弹,很难堪,很尴尬,但没有办法,这是个火焰山口,怎么都不好过,要么烧死,要么侥幸逃脱,怎么想,这强人所难的事,怎不好张口,一遍又一遍羞辱女儿,但钱的魅力实在太大了,远这些难堪之上,成与不成都要去一趟,老脸不要了!
胡乔自从娶了李红霞,明白了男女之间那些事,就更加努力赚钱了,经常是早出晚归,家有人守着,天再冷,他都感温馨,曾经有不少人骂他是一世人,现在听不到了,又在传李红霞是不是骗子,这让胡乔很愤怒,这些人吃饱了撑的,专门关心他人,且比关心自己更重,就算是骗子,他也知足了,哪有骗子这么贴心贴意对他好的,衣服干净了,整洁了,有个人模样了,家不再乱如草堆,那些和他曾经一世人不再上门了,他每天有热汤热水了,并从些养成晚上不洗脚不上床了,可以抱着,更可以搂着,甚至手都可以放在他想的地方去,那种温热甜蜜,生来不曾有,这是要和自己过日子的女人呀。
胡乔不在家,正是李宜忠想象的,他一落脚那里,女儿就开始忙碌起来,不过他今天确实没有心情在这喝酒,“小霞,别忙啦,我来就几句话,说完就走,豆腐房还忙着呢,再说胡乔也不在家,我一个人喝着没劲!”
“真不在这吃饭?清冷呵呵,回去了三弟不说你?要是被嫂子看到,又该有闲话了,嫂子快生了吧?”她也就不再忙活了。就退回到板凳那儿,准备坐下。
“你和胡乔对这个孩子怎么打算?”李宜忠半天才找到一句贴切,可以进入正题的话。
“我的孩子,正常生下来呗,还能怎么办?”
“就没想过别的?”李宜忠一只手,捂在耳朵上。
“没有!胡乔不当我的家,如果他容不下他,就是容不下我,当初这一切都是说好了的。”
“你就不怕这孩子一天天长大,硌硬他的心,尤其是那张脸!”
“你什么意思?”李红霞仿佛猜到父亲的一点儿心思。
“汪凤楠想要,生下来给他就算了!”
“想得美!我没腾出手来,他毁了我一生幸福,我没找他后账已经算是便宜他了,他还敢提出这样无理要求,如果他敢这样,我就让他身败名劣!他上面就没人管他?他跟你说的?让他来这儿找我要,看他长没有长那胆子,你要再和他一起搞阴谋诡计,今后这个门你就别来了,就当我们不认识!”
“我是你大!我也为你好,你想今后会不会有麻烦?”
“天大麻烦,我应承,他真敢来,我就一钊钩刨了他,省得他祸害人!你要再贪人家钱,怎么借你自己怎么还,别来连累我,我算是看透了:这个家早早晚晚得毁你手上,害得我去学校找人家李子北那样,我丢人哪!学校为了澄清这事,人家学校派人到我家,一个月,我蒙鼓里呀,你就这样坑你亲闺女,你坏事做绝,早晚得遭天遣!”李红霞扇了自己一耳光,泪水哗哗往下淌。
“你……你这是作甚?”
“我为有你这样父亲感到羞耻!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就当我死了,除了几个哥弟结婚,其他事别找我!你走!”李红霞愤怒到了极点。
“你?……你?……你疯了吗?”李宜忠惊愕地看着李红霞,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咋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哼!我走!我要知道你是这种东西,早抱喂狗了!我……我混蛋!”李宜忠落荒而逃,像狗撵一样,几次才上自行车,隆冬季节,冰封地硬,他的耳朵已经冻破,“汪!汪汪!”还真有一只狗追着他咬,他下了车,倒转车头,手一撒,车子压狗而去,狗“叽歪”几声,落荒而逃,“狗鼻子下来的,还敢咬我?”拎起车子,拍拍弹弹,重又上去,这会儿,他蔫了,好在时间还有,细磨软泡,到那时间,大不了老子赔钱给你,早挣上来了,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冤仇!”他竟顶风吹起口哨来。
他在下一盘大棋,不在乎这么点儿小挫折,这算什么呀?过了年,关了磨坊,看他走南闯北。
王慧云虽因怀孕慵懒,但她明显感着到李宏在外面溜达时间比以前长了,八小时之外,根本不着家,这在传达一个不祥的信号,这么冷的天,居然不着家,外头什么让他留恋?女人?这样一想,她哆嗦一下,李宏虽不是他最想要的,但至少很长一段日子,围着她转,上梁不正下梁歪,歪歪斜斜会倒下来,是她太苛刻了?连男人那点要求都不让他满足?所以那天,她态度格外柔和,不象平时的她,残阳金黄,风煞气冷,啊啊啊,一连做了几个动作,做了个两手捧水洗脸动作,又作吃饭,接着哈气,代表天冷,最后做个上床睡觉动作,她在炒菜。
“哟,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的吗?不是啊,你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