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走,我在这儿住不长!”李红旗差不多消停下来的心,又被这个外来女人搅动起来。
“我不信的,听房东说:你已经在这儿住几个月了,差不多稳定了,干嘛我一来你就走?我碍你事了?”
“与你无关,我早有此意!”
“你多大了?”
“十七多一点儿,十八不到!”
“你有女人吗?你喜欢女人吗?”
“你走吧,我马上弄饭,吃了要午睡,没时间和你打哈哈,你要没事一边待着去!”
“你弄你饭,我又不夺你碗?你估估我有多大?”女人来了兴趣,手在拨弄着碗,还轻轻撩一下稀疏的刘海,腚如转轴,在椅子拧转几下,发出挤压的响声。
“我们很熟吗?我认为你可以起身离开了!”李红旗无比讨厌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闲得看蚂蚁爬树,也不愿意和这样浅薄的女人,有任何哪怕是意念上的瓜葛,这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话不说到难听,事不做到绝时,很难识相离去,象船不撑到干滩,都不待回头的。
“一回生,二回子熟,你喜欢拒人千里之外?我得罪过你?”
“还真没有!只是我起得早,要吃饭午休,象喝了油烟难受,求放过!”李红旗坚定了曾经动过的一念,到汛江滩那儿去,这个意念因王红的存在,一度放弃,这会儿更加强烈意识:去心似箭,或许一切冥冥注定,心灯诱引他去想,是嵇氏姐妹?一想到张大嘴巴那张嘴脸,就怒火中烧,象心中长了棵茅草,不拔难快,他和张大嘴巴没有本质冲突,但他看不惯张的嚣张和跋扈,他相信他可以拔草一样拔了它。
“你要这样说:姐就饶了你!走啦!”一摇三晃,并且哼哼着曲调,“巧儿我自幼找呀么找婆家,……”
“叭!”李红旗撇撇嘴,摔上门,把不满扔到门外。
“你小子,摔哪个?龟儿子!”
那脚步声远去了,“她妈的,什么玩意儿?又老又丑,算个啥鸟!”他虽打定主意要走,但得等李宜忠回来,至少要告诉父亲一声,至少他同不同意,都不重要,他开始想两个人了:嵇氏姊妹。
炊烟从门缝往外挤,有些争先恐后的意思。
“小哥哥,架架事,没得油啰,初来乍到,还请观照!”女人勾着身子,把脑袋露进来,一只小碗,象波浪鼓在她手上翻转。
“你要干啥子?”李红旗正在炒菜,皱起眉。
“借油的来了,借点呗?没那玩意儿,味就寡多了,帮个忙,姐有数,不白帮,你是不是寂寞?姐也可以那样帮你嘞!一觉解千愁,你那样过女人吗?我看你就是生瓜蛋子,吃过一回,你就想第二回嘞!”
“滚!你咋这么龌龊呢?”
“古往今来,不就那么龌龊来龌龊去?都那么龌龊了好几千年嘞!我们也算有缘,我一来就做了你的邻居!滚不了,我是走着来的!要不你滚一个我看看,怎么个滚法?是轱辘那样滚?装什么日本(一本)正经?你要不借,我就大喊,让人都来瞧瞧:你是如何欺负我的!要试试?”女人动作熟练摇碗,有恃无恐的样子。
“要点儿脸行不?”
“不行!脸皮厚,能吃肉;脸皮肖(方言:薄。),挨千刀。”
“自己倒,倒完滚!”李红旗锅铲在锅里磕击出声响来。
久没回家,家有一种陌生感,我妈我妹包括小弟,都很亲切,只有糟老头子远远看着我,不声不响,继续着他摘草的营生,他习惯蹲在那儿,摘拾来的棉花上碎草,阳光霸道撕裂薄雾,我哆嗦一下:我就要彻底回到这个地方了吗?不!绝不!我摇摇头,这是清晨,我刚从恶梦醒来:在梦里我和小普、李精树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战争,以一顶俩,虽胜犹败,因为我一头一脸全是血,小普在梦里指着我说:他不该存妇人之仁,该一粪勺让我回老家!所谓的老家,就是地狱!李精树被我夺下拐棍,扔出老远,把他从高坡上推倒,让他像土坷垃滚下坡去!这他妈都是哪跟哪儿?这对亡灵,跳我梦里做什么?这是一种昭示吗?我看着刺目的阳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