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张豪总会做梦。浅梦中,会梦到外面的世界。
梦到父母的墓碑,维莱卡,小偷,乔,左,大小姐,金……但由于极度疲惫,梦往往会非常短也非常混乱。
在短暂又混乱的片段中,痛苦的回忆要远比那些幸福的更深入人心。以至于有时还没从上一波的苦海中挣扎出来,下一波痛楚就又涌了上来。
梦中的张豪时常会处于一种半疯癫的状态,眼球不停在眼皮下鼓动乱窜,嘴巴颤抖着的喃喃絮语,四肢不安地抽搐。
当负面感情汇聚到一定程度,男孩便会被梦中的梦魇惊醒,然后大汗淋漓躺在垫子上,感受四周如宇宙般的空寂,看微弱火光后的各种影子在墙壁和身上摇摆,犹如魔鬼和死人的触手。
醒着是痛苦的。虽然让他惊醒的可怖梦境会立刻消逝,潜入阴影,但四肢的酸麻肿胀,身体的疲惫和伤口难耐的骚痒会开始折磨他。而当他好不容易再次躲进梦中,那些恐怖的景象便又会重新席卷而来。
他无处可躲,只能任由神经灵魂被从上到下、从内到外蹂躏个遍。
……
当张豪对格斗枪术的初阶技巧掌握的差不多时,老白说他要下山。
“下山?”
“是的,‘雪人’也要下山,出去透透气。采购基本的生活口粮,换掉老旧的工具,还有补充一下被你糟蹋的武器弹药。你偷偷摸摸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子弹,死小子!”
“哦。”张豪知道自己没事练习射击这件事早就被发现了,不过他也没停下。老白真是说到做到,说只教他一种技能就只教一种。
但他却不想自己明明端着枪却射不中敌人,所以一有空闲就拿着枪,带满子弹,在冰天雪地里寻找射击的机会。
远处的一块石头,树枝上的麻雀,洞口的冰棱都是他的目标。男孩心想,反正自己交了最贵的学费,就一定要捞到最多的东西。
男孩又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那我怎么办?”还要在这里无所事事待半个月?
这次老白意外的豁达起来。“如果你想,也可以出去。不过不准跟着我,不准乱说话,不准乱跑,不准……”
“放心,老白,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还记得呢,自己答应的事。”张豪说。
老白没事找事般哼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下山。
老白果然又将自己伪装成了‘雪人’的夸张模样,用肩架和腰拖将自己的体型撑大了两圈,又在合脚的鞋外面套上一圈用小细藤编织的鞋码夸张的鞋套,并尽量在路上不留下什么除了脚印以外的痕迹。
张豪远远跟在后面,待到自己能分辨出去的路了,便和‘雪人’分道扬镳。
从山脉中走出来,再次从高处顶眺望雪山外的世界,张豪甚至都被那本来应该早已看惯了的‘平平凡凡’的景致惊呆了。
他问自己得有多久没见过这么多颜色了,甚至产生了一种迈入新世界的错觉。
老白提醒他十天后在分开的地点汇合,晚一秒都不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