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圭之事仍是密文,有损侯府声誉,谁都守口如瓶,林氏如今只盼他能安稳归来,且好好的一个人,不知瘦了多少,她的娘家早乱做一团,她日日提心吊胆。
怕江圭回不来,怕娘家知道原由而责怪于她,怕被夺了爵位……
张氏如今没得空理会她,江垣不在,她怜惜蜜娘,倒是担起了婆婆的职责,日日过去照料她和团哥儿。
蜜娘原有气,待她亦不如往日亲近,她不在意,关怀备至,蜜娘心肠软,道:“您不必如此,我又非纸片人儿,家中有下人照料,若是有事,我定会寻您的。”
张氏拍着团哥儿,团哥儿呼呼睡着,她抬起脸,眼眸扫过来,蜜娘吓了一跳,张氏眼含泪光。
蜜娘身子向前倾,急道:“您怎么的哭了!我,我没得嫌弃您……”
张氏轻轻握住她的手,手掌有些冰凉,“我知,你是个好孩子。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没有阻拦阿垣娶你。我亏欠他良多,待你,亦不算得个好婆婆。阿圭养于我身旁,且是未得教好。我心忧他前程,他性情有些太过好了,为他选一能干的宗妇,撂下此番祸事,累及你们……因果循环,合该是报应在我身上的。”
说至此,张氏已哽咽,她的前半辈子活得糊涂,与那个男人置气、斗狠了半辈子,害了两个儿子。
蜜娘见她眼底的荒凉和悲哀,手脚不知所措,右手在空中顿了几秒,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我虽不知当年您为何那般心狠地抛下相公。但他既是出身怀远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得独善其身。合着也是命中一劫,也许我没得同您说过,您真真是个好婆婆,从未给媳妇添过堵塞过人,怎么的不是个好婆婆?”
她扑哧一笑,眼角的细纹让她显得更为慈和。
张氏心中暖意融融,终于明白了沈家为何这般疼闺女了,儿子,终归没得闺女贴心。
张氏仍就日日来,蜜娘劝说无用,又是不忍她奔波劳累,让她就在府中住下。
张氏应下了,回侯府收拾了一些衣裳,拿上些日常之物,吩咐了下人几句,在门口碰到了怀远侯。
怀远侯见下人手中大件小件,目光游移至她身,喉咙干涩:“你欲去何处?”
“阿垣媳妇月份渐大,我不放心,就住阿垣府上了。”张氏垂下眼睑。
怀远侯道:“让她住回来吧,府中一应俱全……”
他还未得说完,张氏打断道:“她在府中住习惯了,换个地方怕是住不惯。亲家公亲家母也时常要去看她,住回来不大方便。”
怀远侯没了话语,近些日子的焦虑让他好似老上了几岁,两鬓的灰白之色愈深。
张氏目光扫过,心中微叹息,争执了半辈子的那点子执念也散了,人就好像突然地明朗了,原本静默严肃的脸也带了许些柔和之意,她道:“家中之事,你多看顾几分,阿圭媳妇头脑不打清醒。就这样吧……”
她迈开脚步,欲匆匆离去。
怀远侯扬声问道:“何时回来?”
张氏顿了顿脚步,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女人的花期何其短暂,她耗了半辈子也等不到一个回首,索性,就走吧,
张氏住到府上照料蜜娘,旁人皆称道不已。
蜜娘身怀六甲,男人都在前头打拼,元武帝也命皇后多加照拂,太子妃亲自登门。
江垣带领骑兵抵达蒙古边境,先整顿部队,重新规划,处理伤病,林将军身子有碍,挪到中原与蒙古边境之地养伤。
江圭亦身负重伤,江垣欲将他送回京城,他不愿,道:“这么多士兵因我而亡,我如何能做这逃兵?”
江圭最是仁慈不过,这是他的好亦是他的坏。那么多人因他的疏忽而亡,江圭内心煎熬与日俱增。
江垣到后,就先调查此事,江圭是受江二的牵连,江二偏听偏信间谍的话,为人高调炫耀,嘴大泄露了军情,谁知害了军队,他早死在炮火之中,尸首都已找不出来了。江垣自是不愿兄长担上那等过错,江圭之罪不可免,但可轻罚,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江二已死,他虽恼怒他害人害己,可如今也只能如此,他死得极不光彩,只盼能为他遮掩几分,也好让他的孩子能活得堂堂正正,不被这般父亲所累。
江二身亡的消息一传来,江二夫人和二少奶就晕了过去,哭得死去活来。
跑到张氏这边责问,为何独独江圭出了事,张氏先不知原因,见她失了独子,忍让他几分。
元武帝怒斥江二老爷教子不当,太后尚在,元武帝自是不想江家担上不光彩的名声,可折损近万兵马的怒火却是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