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阶淡淡的笑道,“陆兄这话便是说笑了。仰慕你陆世子的女子千千万,哪里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琬琬固然好,那也是我孟阶的妻子。她虽唤你一声表舅,男女之防也不是没有的。我知道陆兄没有别的意思,但若是落到旁人眼里,怕是惹出一段不必要的荒唐事。陆兄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马车摇摇晃晃的,宋琬没一会便有了睡意。她偎在后厢,刚要把眼睛阖上,就觉着鼻子一阵痒,不受控制的打了两个喷嚏。
明月连忙递了手绢过来,皱着眉头道,“小姐,你不是冻着了吧?”她一面说着一面又给宋琬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宋琬手里还捧着汤婆子,她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我没事。”她又往后靠了靠,睡了过去。
明月害怕她冻着,又取了一件披风搭在宋琬身上。
沈子煜见孟阶和陆芮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他丝毫插不进去话,不由扬鞭打马走到前面,高声道,“你们两个老是说表妹,不知道她都打了多少次喷嚏了?”
陆芮并没有理睬沈子煜,他踢了踢马肚,马儿又往孟阶那里靠了靠。陆芮这才笑道,“要是我说我并不介意这些流言呢?”
孟阶扭头看了一眼陆芮,十分平静的道,“那就请便了。陆兄既然不怕,那我孟阶又何必在意。”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是冷淡。
陆芮笑了笑,打马上前,和沈子煜走到并排。孟阶则调转了马头,走到宋琬所坐的那一辆马车前,撩开纱窗向里头望了一眼。
宋琬倚着后厢睡得正香。孟阶连忙又把纱窗放了下来,嘱咐车夫尽量捡着平坦的路走。
大兴离京城还有些距离,半下午才到了英国公府。进了胡同,孟阶方揉了揉宋琬睡得红通通的脸颊,他手上使了几分力,宋琬便醒了过来。
宋琬睡得晕乎乎的,还以为这是在梦里,她拉着孟阶的手磨蹭了一下,说了一声‘乖’,又睡了过去。
孟阶失笑,又咬着宋琬的耳朵喊她的名字。
宋琬耳朵那里最敏感了,她耐不住痒用手推了孟阶两下,才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还一面嘟囔,“明月,你又——”
她抬头看到是孟阶,连忙将话收了回去,怔忪了一下,又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明月呢?”宋琬看了马车内厢里一圈,都没有找到明月的身影,不免奇怪。
明明陪她坐马车的是明月,怎么变成了孟阶?
孟阶捏了捏宋琬肉嘟嘟的脸蛋,淡笑着道,“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
到了京城的时候,沈子煜和陆芮便打马去了。孟阶一人骑马无趣,便下来与宋琬同坐一辆马车。宋琬那时睡得极沉,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出,孟阶也没有喊醒她。没想到她竟一路睡到了大兴。要不是孟阶喊醒她,估摸着她得睡到天黑。
宋琬吃痛,挥开孟阶的手,探着头往纱窗外看了一眼。前面不远处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正门大开着,门前站着几个仰着头张望的华冠丽服的丫头婆子。
宋琬又往上看去,只见正中间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张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四个斗大的字——英国公府。
宋琬有些慌了,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问孟阶,“看我哪里不妥吗?”
孟阶淡淡的摇了摇头,抓了她的手道,“都很好,你别紧张。”
宋琬并不是紧张,她只是不想给孟阶丢了脸面。她又摸了摸发髻,见没有凌乱的发缕,才放下了心。
马车走到大门前便停了下来。站在门前的那些人都凑上前来,将马车紧紧围住。只听外面有人搬了轿凳放在地上,孟阶才拉着宋琬的手下了马车。
宋琬还没站定,就被一个婆子握住了手,只听她笑吟吟的道,“表少爷,表少奶奶,你们可来了。外面冷,咱们快些进去。老太君和大夫人都在屋里头等急了。”
宋琬见她身上穿着杭绸的褙子,发髻上挽了两支银镀金的簪钗,便知晓她在府里头是个有脸面的婆子。
这婆子是伺候唐老夫人的,唤作徐嬷嬷。孟阶以前在这里住时,和她打过几次照面。孟阶淡淡的笑了笑,点着头道,“那就劳烦嬷嬷了。”
徐嬷嬷笑得很殷勤。她拉着宋琬的手就上了台阶,一群丫鬟婆子则跟在后面,都细细打量着宋琬和孟阶,不时的和身旁的人耳语几句。场面尤为壮观。
进了垂花门,便见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两边是抄手游廊,徐嬷嬷引着宋琬走了右面。不过多时,走到一个穿堂前。
转过穿堂,便是一条十字甬道。沿着十字甬道过了三层仪门,便是正房大院,唐老夫人所住的院子。
正面九间上房,都是雕梁画栋,两边是穿山游廊,挂着各色的鹦鹉和画眉。徐嬷嬷领着宋琬上了台阶,立即有小丫鬟进去禀报,又有小丫鬟上前打着帘笼。
听到屋里头传出来一声‘快请’,宋琬才和孟阶走了进去。正面榻上坐着一位鬓发如霜的妇人,穿着五彩缂丝暗红色的银鼠大衫,外罩一件石青色洋缎褙子。脸上含着笑,眉目看上去十分慈善。
唐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跟随老英国公上过战场,胆识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所以她总是比一般的老夫人看上去更大气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