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那件他“盘老哥”所赠的执法青袍被露水浸湿大片下摆,认命一般静躺树下。
……
“啪”
行人渐多的主城大道上,一道清脆响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你这浪费米面的废物!才多远就不行了?还想学人修魂,我呸!”
粗犷汉子身形壮硕浓眉大眼,坎肩下裸露而出的皮肤康健黝黑,口中狠声骂着,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推磨一般用力推在身旁拄着拐杖的面黄青年身上。
看似弱冠之年的青年一时重心不稳,拐杖脱手而出,背上沉重大包随之滚落,白面粗粮洒了一地。
大道上乱石不多,却有一块好巧不巧正躺在青年脚边。石面锋利,跌坐在地的青年瞬间面色惨白,满头冷汗。
路人眼尖,纷纷看到了青年粗布衣裤下淌出的殷红液体。
人群一阵骚动,隐隐传来几声不满,但随即便被一道清脆女声淹没。
“二哥!你干什么?”
吃力分开路人,看着不过双十的女子同样被午时烈日烤出一头热汗,见到坐地捂腿的青年后,也顾不得怀中抱着的几颗解渴野果,两腿一弯便扑在青年身上,眸眼含泪。
“干什么?三妹,当初我与大哥好说歹说,你非要执意嫁这刘家废物。
家里好好的地不种,非要成天听村里说老张头胡诌,学人修魂。现在好了,腿也断了,连根毛也没见他修出来!二哥好心帮衬,没想到他连袋米也扛不动,废物!”
一番隔街都能感到的冲天怨气发完,黝黑汉子不顾自家三妹眼底似觉得委屈淌出的两行清泪,朝被扶坐起的病态青年身上吐了一口唾沫。
尽管青年还是他名义上的妹夫,但在家中那个极为宠溺小妹的大哥“监督”下,他早就攒满的满腔怨气无处可发,趁着今日去城中置办油盐,正好教小妹认清这废物!
“顺子,也不要太过了”围观路人中一名面黄同乡心生恻隐,忍不住出声提醒。
同是背负行囊的路人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热闹可看,待被唤作顺子的中年汉子对青年不遗余力的一番羞辱后,纷纷摇头散开,似见惯了这般“不追天高地厚”的后生小子。
想成为不愁吃穿、还能飞天遁地的魂者,哪里是听听那些识字穷酸忽悠两句就可以的?
眼见围观之人仅剩三五个面熟同乡,女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仰头怒视着这位自她成婚后就变得陌生许多的二哥。
“二哥,他是我丈夫!”
一边大声说着,眼底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尽。
在家不见诚心帮衬,今早被叫着同去渊魂城买卖生活必需,她还一度以为这位二哥终究是念着二十几年的兄妹亲情,路上更是自告奋勇去摘些野果解渴。
不想回来后就看到这副令她心疼欲裂的不堪场景。
海哥可是男人,今天的“事迹”传回去,他怎么受得了被村里叔伯婶娘嚼舌根、戳脊梁骨的日子!
“小清,算了…”被一向温顺柔弱的小妹大声吼的有些发愣的顺子还未说话,被少女护在身后的青年倒是先开口了。
明眸闻声回转,却瞥见了青年眼角未擦净晶莹水珠,当即心神剧震,随之涌起的心酸,令眼中好不容易有了停歇趋势的泪珠再次泛滥。
与黝黑二哥第一次被她大声反驳一般,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青年流泪。
那年信誓旦旦说要成为魂者让她过上好日子的海哥,到底是苦成什么样了才能流出泪来。
即便是家徒四壁,即便腿断后请不起医者、可能余生与拐杖相伴,那个男人都能笑着说“三条腿走路更稳”……
“你还有脸哭!你看小妹嫁给你吃了多少苦,都瘦成什么样了?”
大骂一声,远比名为小清的瘦弱女子想象中还疼爱她的顺子控制不住脑中怒火,大步上前,扬起满是老茧的右手就要打下。
眼见黝黑二哥绕到侧面,小清惊呼一声,就要不顾身外一切护住身后那个比大哥还疼她的男人,一声同样年轻的喝声陡然响起。
“住手!”
众人举目四望,只见场中除却三五个面熟同乡之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形挺拔的少年。
少年自然是魁木孤卿,冷眼看了良久的他,于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挡住了那只常年劳作、养出百斤气力的右手。
两手下方,是青年微微上仰的心甘情愿。
“你莫不是闲的慌?明明可更快到达西洲,你非要用走的,现在还学别个行侠仗义?还是行这些个鸡毛侠义!”
“阿爸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此时不行,我怕以后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