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王孙抱走金俗之后,王娡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一半是悲伤,一半是羞愧。她不忍心伤害金王孙,却又不得不以最残忍的方式和他分离。
王婆对臧氏的行为很不理解,甚至口出怨言,和街坊邻居闲聊时,暗示臧氏当初是贪图金家的聘礼。臧氏虽有所耳闻,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如今,王娡和金家是彻底断了关系。下一步呢,如何接近太子?如何与太子生下儿子?又如何让这个儿子成为未来的太子,直至顺利成为天子?
当臧氏认真考虑这些问题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和天真,哪一步不是难于登天?哪一步不是痴人说梦?又有哪一步是臧氏可以控制的?
这一天,臧氏独自背着一匹布前往长安。一直以来,臧氏都不愿意将布匹在长陵出售,一是抹不下面子,二是想在长安卖出更高的价钱。
一个人织一匹布最少需要半个月,除去成本,大概只能挣回五百个铜钱。卖完布后,臧氏到熟食店称了几斤牛肉、几个小菜,花去了一百个铜钱。
正当臧氏准备原路返回时,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突然拦住她的前面,兴奋道:“这不是臧夫人吗?你怎么在这里?”
臧氏定睛一看,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想起来到底是谁,她疑惑道:“您是?”
老妇人爽朗一笑:“去年除夕,你忘了?你家女儿生产是我接生的,大年三十哦,整整耗了一天,可累死我了。怎么样,外孙女长得好吧?”
咳,是你呀,臧氏这才想起来,怪不得有点眼熟,依稀记得她姓黄。臧氏尴尬一笑:“是您哪,那天多亏了您。孩子长得挺好的,您怎么也在长安呢?”
黄婆还是那么热情:“这可真巧了。我跟你说啊,我小女儿在太子宫当宫女。最近啊,太子一位姓贾的夫人,生了个小皇孙,奶水不够,正四处找乳母呢。”
姓贾的夫人即是贾芙,前不久为刘启生下了第七个儿子,刘启亲自取名刘彭祖,寓意长寿。谁料,贾芙生产后,奶水不足,小彭祖每天饿得嗷嗷叫,紧急需要一个乳母。
太子宫?小皇孙?找乳母?臧夫人瞬间愣住了,天底下竟有这等巧事?
黄婆继续道:“我小女儿啊,寻思我是个稳婆,肯定有门路,就主动请缨揽在自己身上。小女儿刚和我说,我一出宫门,就碰见你了。你说,是不是缘分?咳,忘了问了,你家女儿奶水足吗?”
足,岂止是足!简直成了最恼人的负担。自从金俗走后,王娡的母乳就彻底派不上用场,每天酸胀得难受,不得不白白浪费掉。
臧氏连声答道:“足,足着呢。”
黄婆问道:“你家外孙女呢?自家的孩子也要吃奶呢,你女儿脱得了身吗?”
臧氏略有些尴尬:“不瞒您说,我家女儿已经和夫家和离了,现在住在娘家呢。”
黄婆大喜道:“太好了。你回去问问你闺女,愿不愿意进宫当乳母,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女儿去。你女儿我是见过的,相貌、身体、脾气都好,绝对没问题。”
臧氏略加思索:“你现在就去告诉你女儿,明儿一早我就把女儿送过来。”
黄婆有些惊讶:“不和女儿商量下吗?缓两天也没事。”
“不了,她呀,奶水都派不上用场,入宫伺候小皇孙,是天大的好事。”
“那当然,入宫是可遇不可求。那就说好了,明天早上,覆盎门那里,我和女儿等着你。”
回家路上,臧氏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兴,甚至是扬眉吐气。只要女儿入了太子宫,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歩还会远吗?看来,姚翁之言绝非空穴来风,祖父的指示更是英明之至!
但是,要不要和娡儿说出真相呢?让她刻意去接近太子呢?王娡虽说不上国色天香,却也算得上百里挑一的美女,吸引太子的注意并不难,男人有哪个不偷腥的?
臧氏仔细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先不说。和金王孙和离不久,她的心里可能还有抵触情绪,贸然将真相告诉她,她一时可能无法接受。
罢了,还是等娡儿入了太子宫,熟悉了宫里的环境再告诉她也不迟。新的生活,新的环境,会让一个人忘掉曾经的痛苦,时间是最好的心灵麻药。
回到家后,臧氏立即和王娡说起了此事。事已至此,王娡还能说什么呢?奶水每天胀得难受,总得有一个出处,先把这段难熬的日子过去了再说吧。
当天晚上,王娡和母亲一起收拾衣物,为入宫做着最后的准备。其实,宫中吃穿用度都有,根本无需准备太多,主要还是和家人道别,入宫之后想要出宫并非易事。
第二天一早,臧氏就带着王娡赶往长安。从长陵到长安,虽说不是很远,但毕竟也有二十来里的距离,紧赶慢赶,臧氏和王娡终究还是落在了黄婆后面。
覆盎门前,黄婆已经和她女儿等在那里,看到臧氏和王娡后,黄婆高兴道:“我还担心你们不来了呢。”臧氏微笑行礼,不失谦恭和优雅。
黄婆的女儿名叫萧儿,虽然只有十四五岁,却入宫多年,颇为机灵,去年刚来到贾芙身边,成为贾芙最为信任的宫女之一。
萧儿看了王娡一圈,赞叹道:“姐姐果真好人物,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吧。哪里是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分明是个大姑娘。”
王娡小声道:“妹妹取笑了,我今年十七了,不知妹妹今年几岁?”
萧儿笑道:“我十五,你这个姐姐我是叫定了。姐姐不用怕,有我呢。贾夫人也是个极好的人,定不会为难姐姐的。”说完,她主动上前拉住王娡的手。
一个如此聪明伶俐的好姑娘,拉着自己的手姐姐长、姐姐短的,王娡能不感动吗?她真诚说道:“谢谢萧儿妹妹,入宫之后,还请萧儿妹妹多多关照。”
就这样,王娡怀着忐忑的心情迈入了太子宫,迈入了母亲梦寐以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