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在武都公主的悉心照料下,周灵的身体恢复了大半。武都公主决定带着周灵一起面见军臣单于,说服他出兵攻击雁门郡。
近几年来,匈奴连年风调雨顺,牛羊数量大幅增加,人口也增长了一倍。实力的增强,让军臣单于不再遵守以前的和亲策略,时不时的出兵骚扰,让汉朝边境烦不胜烦。
“你说郅都是逼死临江王的凶手?”听完周灵的讲述,军臣单于问道。
“是的,大单于,郅都是汉朝的一个酷吏。”周灵答道。
“这些年来,郅都给我们造成的麻烦不小,我们也想杀掉他。可是,这个郅都,为人狡猾,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大单于,除掉郅都也并非只使用武力,可以适当的使些手段。”
“哦,你有什么好办法?”军臣单于似乎很感兴趣。
“这些天,我和大阏氏商量过了,只要使用此计,郅都必死无疑。”周灵随即将和武都公主的计划说了出来。
军臣单于想了想:“我对你们汉朝的制度不了解,果真如你所言,不妨一试。”
进入夏天以来,汉人蓦然发现匈奴人频繁出现在颓当城附近,有时还闯入雁门境内。颓当城是雁门最北边的一个土城,并无居民定居,只有一百名士兵,作为监视匈奴人的堡垒。
匈奴人的频繁出现,让颓当城的守兵忧心忡忡,一旦匈奴人大举进攻,肯定难以固守。紧急之下,他们将情况汇报给了郅都。
郅都得报后,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颓当城是一座孤城,如果固守,意义并不大,但就此放弃,未免有些丢面子,朝廷上也说不过去。
想来想去,郅都决定亲自去视察一下,看看匈奴人的真实动机。一念及此,郅都率领西部都尉以及两千人赶赴颓当城。
郅都的突然到来,让颓当城守军倍感兴奋。几天后,一队约五百人的士兵再度出现,于颓当城外反复观望。郅都派出斥候,查看附近还有没有其它的匈奴人。经过侦查,附近百里内再无其它人。
郅都大喜,觉得这是个歼灭匈奴人的大好时机。正当他准备出兵时,西部都尉忧心忡忡道:“按照汉律,没有朝廷命令,不得擅自出击,违者军法处置。”
郅都沉吟半晌,一咬牙道:“如此战机,不主动出击,岂非可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出了问题我担着。”
西部都尉知道郅都的脾气,无可奈何,只好听从郅都的命令。当天夜里,趁着匈奴人扎营时,郅都带着两千士兵突然杀出,匈奴人猝不及防下,被杀得哭爹喊娘,只逃脱了不到一百人,其余人全被诛杀。
这场胜利的规模不算大,却极大的鼓舞了军心。然而,郅都却不敢上报,更不敢请功。一来,他是擅自出兵;二来,他并不想出现在窦太后视野里。
得知四百多人被郅都诛杀,军臣单于气急败坏,将周灵找来,严厉斥责道:“临江王妃,你说郅都会放弃颓当城,结果呢?他杀了我四百多人,你怎么解释?我如何跟我的子民交代?”
周灵躬身道:“大单于稍安勿躁。我本来料定郅都会放弃此城,然后再让人向朝廷举报他无端放弃城池。这个目的,虽然没有达到,另外一个目的却达到了,照样可以置郅都于死地。”
“哦,此话怎讲?”军臣单于有些好奇。
“汉朝军法死板,规定边境军队不得主动出击,只能被动防御。如今,郅都主动出兵,即是违反了军法。大单于不妨让大阏氏给太后写一封信,说汉军无故出击,杀死匈奴四百多人,大单于暴怒之下将大阏氏打了一顿。窦太后一向疼爱大阏氏,又对郅都怀恨在心,毕定会以此为由处死郅都。”
军臣单于盯了周灵一会儿,冷笑道:“你是不是早就做好了两个方案?”
“大单于明鉴。”周灵不卑不亢。
“好大的胆子!竟敢用我匈奴人的性命为你报私仇!信不信,我先杀了你?”军臣单于怒道。
“大单于此言差矣,郅都多年内逼得匈奴无法寸进,是匈奴人的死敌。能用四百人换取郅都的性命,大单于不觉得很赚吗?”
“好,好,你们汉人果然阴险狡诈。我就先信你一回,如果郅都没有被处死,你就等着吧。”
七月,武都公主忽然给窦太后送去了一大堆礼物,和一封亲笔信。自从嫁到匈奴后,武都公主每隔两三年就派人送回礼物,比如皮草、宝石、药材之类的,但从来没有这一次那么多。
窦太后很高兴:“还是武都公主孝顺啊,一直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然而,当她听完武都公主的那封信时,脸色大变,冷冷道:“去把皇上叫来。”
得知窦太后召唤,汉景帝立马赶来。窦太后二话不说,将那封信递给了汉景帝,汉景帝看后沉默不语。
“皇上,是你派兵出击匈奴的吗?”窦太后问道。
“哦,没有。应该是郅都看到匈奴人有异动,采取的预防措施。”
“不要为他狡辩了!他逼死了刘荣,现在又开始祸害武都公主!难道我汉朝军法他不懂?没有命令,他为何要主动出兵?”窦太后怒道。
“儿臣这就派人去斥责他,下不为例。”汉景帝低声道。
“下不为例?你知不知道,武都公主被大单于打了二十鞭子啊,满背都是鲜血啊。咱们不是与匈奴和亲吗?为何还要出兵?这是破坏国家大局,必须严惩!这是违抗军令,必须军法处置!”
“母后,没这么严重。匈奴也时常进攻我边境,偶尔的还击是必要的。”
“匈奴人是野蛮人,可以不讲信义。但我们是大邦,岂可言而无信?老身知道,你不心疼武都公主这个女儿!不,你是根本不认这个女儿!她母亲被你逼死了,哥哥被你逼死了,如今,你要连她也逼死吗?”窦太后声色俱厉。
“母后,儿臣万万没有这样想过。武都公主是朕的女儿,朕怎能不心疼?但这是两回事。”汉景帝极力辩解道。
“好,如果你心里还有这个女儿,立即将郅都逮捕回长安,军法处置。”窦太后咄咄逼人。
汉景帝沉默了,重重的叹了口气:“是,母后,儿臣这就下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