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欧果然亲自审问刘明,说是审问,实际是劝说。但不管张欧如何苦口婆心,刘明始终不肯交代,口口声声只和汉武帝单独面谈。
刘明毕竟是窦太皇太后的孙子,没有人敢对他动刑,如果逼死了他,郅都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刘明拒不配合,张欧无可奈何,连威逼利诱都不敢,只好将其押解回京,金城以及邢昊和陈正作为证人随行。
刘明抵达长安前,刘安的回信也到了刘陵手中。经过慎重考虑,刘安同意和刘嫖结为盟友,但条件极为苛刻,将刘嫖视之为间谍,如果不好好配合,他将转投田蚡。
面对如此苛刻、甚至是屈辱的条件,刘嫖只得接受,毕竟她暂时没得选择。当天,和刘陵交涉完毕,刘嫖就来到了田蚡的武安侯府。
看到刘嫖,田蚡不免有几分得意,在他眼中,刘嫖基本上输定了。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刘嫖脸上并没有沮丧之色,也没有提及卫子夫。严格来说,王太后并没有遵守约定,提前让卫子夫来到了汉武帝身边。但这些已经不再重要,刘嫖此来必定另有所图。
果不其然,寒暄过后,刘嫖直入主题:“武安侯,你知道济川王为什么要杀韩泰吗?”
田蚡嘿嘿一笑:“大长公主见笑了,济川王胆大妄为,本侯哪里知道原因呢?”心里犯起了嘀咕,她葫芦里到底要卖啥药?
“让本宫来告诉武安侯吧。济川王上个月私自来了趟本宫府上,被韩泰发现了,韩泰要向朝廷举报他,他情急之下失手射杀了韩泰。这孩子啊,做事太毛躁了。”
此话一出,田蚡惊呆了,她不打自招,到底想干什么?不由自主问道:“不知济川王面见大长公主所为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要拿回一封信。”
“什么信?”
“梁孝王写给本宫的信。”
田蚡心里一咯噔,梁孝王为什么要给大长公主写信?信的的内容又是什么?刘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问道:“你想知道这封信写了什么吗?”
“大长公主来都来了,不会不告诉本侯吧。”田蚡淡然一笑,呷了一口茶。
“梁孝王在信中说,当年他最后一次入朝归国时,太后曾让你去威胁了他,他因此抑郁而终。如果让太皇太后知道是你逼死了梁孝王,太皇太后一定很生气,后果也许很严重。”
田蚡哼了一声:“俗话说,死者为尊,这件事我们本不想提。但如果大长公主执意纠结此事,我们只好奉陪到底。”
刘嫖有些诧异,隐隐感觉不对劲,沉默以对。
田蚡得意道:“大长公主,我姐姐手中也有一封信,大长公主想知道是谁写给谁的吗?”
刘嫖还是没有说话。田蚡继续道:“这是栗太子刘荣写给先帝的一封信,信中提到,梁孝王为了争夺皇位,曾怂恿他去联络武都公主劝说军臣单于一起进攻我大汉。栗太子心系汉室,断然拒绝。然后呢?匈奴果然大举入侵我汉朝,大长公主以为这是巧合吗?”
“放肆!梁孝王何等英雄人物,岂容你污蔑诋毁!必是栗太子血口喷人!”刘嫖大怒。
“大长公主,那封信可是先帝亲手交给我姐姐的。要不,咱们到太皇太后面前对质?”
“对质?和谁对质?和栗太子吗?梁孝王吗?还是你所谓的武都公主?”刘嫖一声冷笑。
田蚡一时语塞,栗太子和梁孝王已死,就连知道内情的汉景帝和郅都也早已不在人世,真要闹到窦太皇太后面前,她会相信吗?以他对窦太皇太后的了解,她必然选择不相信,因为梁孝王是她最心爱的儿子,绝不会允许他的声名受损。
想到这里,田蚡的语气有所缓和:“大长公主,梁孝王是您的亲弟弟,您忍心将他拿出来作为筹码吗?您忍心太皇太后知道如此残酷的真相吗?”
刘嫖沉默了,既然此事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妨拿出另一件杀手锏。她沉声道:“好,这件事咱们就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提。”
“大长公主请放心,如果您不提,我们都快把这件事儿给忘了。”田蚡更加得意。
“武安侯,本宫还有一件事想向您请教。”刘嫖换了一副表情,悠然道。
“大长公主何等人物,本侯还等着您赐教呢。”田蚡有些玩世不恭。
“两年前,武安侯到霸上迎接淮南王,曾对他说,一旦宫车晏驾,他就是入继大统的不二人选。当时,皇上不过十六岁,春秋正盛,您身为皇上的亲舅舅,竟然说出这种话。如果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恨您这个舅舅呢?”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田蚡嚯的站起,气急败坏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过几天,济川王就要押解入京了,如果他说出什么不该听的话,还请太后劝劝皇上,不要相信他的胡言乱语。济川王呀,脑子有些不好使,本宫为武安侯着想,不肯给他那封信,他竟然要挟本宫。”
田蚡有些沮丧的坐下,有气无力道:“皇上要做什么,岂是我这个舅舅能干预的。”
“武安侯别担心,您是太后的亲弟弟,为了你,她一定有办法说服皇上的。”刘嫖笑道。
刘嫖走后,田蚡想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进了长秋殿。如果汉武帝执意追究济川王和阿娇私通之事,刘嫖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将这件事抖搂出来。且不说大臣私下交通诸侯王是大忌,何况是如此赤裸裸的效忠,汉武帝能不恨他吗?
如果是别人,汉武帝或许还可以接受,但田蚡是他的亲舅舅,对他的心理打击是显而易见的,一辈子都不会忘。
长秋殿内,田蚡不敢隐瞒,将刘嫖所说之话全部转述给了王太后,王太后气得直接给了他一耳光:“混账!皇上是你的外甥啊,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
田蚡跪倒在地:“我错了!我当时不过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这种玩笑能开吗?如果让皇上知道了,他还不恨死你!”
“姐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田蚡慌张道。
王太后冷哼了一声:“你怕什么?刘嫖如今已是一败涂地,只不过仗着太皇太后健在,咱们不敢跟她摊牌而已。还有那个淮南王,肯定已经和刘嫖结盟了。这些人都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都得死!”说到最后,王太后的脸色有些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