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刘受不敢自行决断,禀报给了汉武帝。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汉武帝勃然大怒:“一群蛀虫,不能有益于国,还给皇家丢人现眼!”
看着汉武帝如此暴怒,刘受噤若寒蝉,不敢发一言。
汉武帝瞪着刘受,冷冷道:“身为宗正,遇事不敢决断,要你何用?”
刘受嗫嚅道:“回陛下,毕竟是皇亲国戚,臣不敢擅自决断。”
“你不敢决断,那就交给廷尉,以国法论处。”汉武帝脸色铁青,声音更加冰冷。
当天下午,廷尉司马安被召进了宣室,汉武帝让他明天就去逮捕陈须和陈融,弄清两人的罪行,若有干犯国法务必严肃惩处。
第二天,也就是刘嫖下葬之时,司马安亲自率人将陈须和陈融抓进了廷尉署。两个主事人都被逮捕,丧事无法进行,只得延期。
亲眼目睹丈夫被逮捕,隆虑公主大惊失色,立即入宫觐见汉武帝。然而,无论她如何求情,汉武帝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只说国法难违。
正月十六,汉武帝命宗正主持刘嫖的葬礼,将她和董偃安葬在一起。一时间,长安百姓炸开了锅,有人说是陈家的奇耻大辱,也有人说是皇家威严扫地,还有极少数人大赞刘嫖乃是性情中人,此情感天动地,惹得其他人纷纷唾弃和围攻。
刘嫖下葬后,她的遗产随即被没收,重新回到了皇宫,被纳入少府内。
长门宫内,阿娇想要出宫祭奠母亲,却不被获准。阿娇求告无门,只得亲手制作了一个母亲的牌位,于长门宫内洒泪祭奠。
经过半个月的调查和核实,司马安基本确定了陈须和陈融的罪行。陈须手中的遗书为真,陈融的举报也属实。
二月初二,听完司马安的汇报,汉武帝的脸色很不好看,问道:“按照律法,他们二人该当何罪?”
“回陛下,大丧期间淫乱、争财,按律应该处死,念及皇亲国戚,可免去死罪,贬为庶人,没收财产。”司马安不卑不亢道。
“朕为天子,可不可以法外开恩?”汉武帝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司马安似乎早有所料,平静道:“回陛下,议亲议贵,陛下自然有决断之权。”
所谓议亲和议贵,就是当皇亲和贵族犯罪时,有司不得擅自做主,需要奏禀皇帝,由皇帝决定如何处罚。一般来说,皇帝都会从轻发落,甚至赦免。
“好,那就全部处死吧,封国废除。”汉武帝淡淡道。
司马安心中一惊:“这?”陈须和陈融都是皇帝近亲,为何还要从重处罚?
汉武帝哼了一声:“怎么?朕没有这个权力吗?”
“不,陛下自然可以乾纲独断。”司马安连忙道。
“他们仗着是皇亲国戚,丝毫不顾及兄弟亲情,陷害、算计、窥探,无所不用其极,将皇家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这样的皇亲,他们敢认,朕不敢认!”
得知陈须和陈融都被判处死刑,隆虑公主再度入宫,想要为兄弟二人求情。汉武帝本不想见,无奈卫子夫也在帮着隆虑公主说话,抹不开面子,无奈的见了。
得见汉武帝后,隆虑公主泪流满面,哭着道:“大长公主尸骨未寒,陛下就要杀了她的两个儿子,天下该怎么看待陛下?想当年,为了母后能当上皇后,大长公主对咱们家可是有着大恩啊。”
汉武帝勃然大怒,强压怒火道:“姐姐,大长公主不明事理,你也糊涂了吗?母后能当上皇后,那是先帝的恩典,和她有什么关系?”
眼见大长公主不管用,隆虑公主又抬出了王太后:“陛下,母后若是还在世,必定不会看着隆虑侯被处死。陛下,您就忍心看着姐姐守寡吗?”
“国法不容情,还请姐姐不要将私情和国法混作一谈。”汉武帝还是不为所动。
“自从陛下即位以来,果然是越来越无情了。以前是残害宗室,现在是荼毒亲人,陛下心里,也许早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吧。”隆虑公主咬牙道。
“朕是天下的皇帝,不是某一家的皇帝,更不是你的皇帝!陈须和陈融二人,丧尽天良,骨肉相残,和禽兽何异?朕不杀他们,天理难容!”汉武帝厉声道。
隆虑公主默然无语,最后看了一眼汉武帝,踉跄退出。
回府之后,隆虑公主一病不起,卫子夫于心不忍,前往探望了几次。冷静下来后,汉武帝颇有悔意,毕竟是一母所生,何必把话说得那么狠呢?
二月十四,汉武帝颁下诏书,册封隆虑公主之子陈锋为昭平君,继承隆虑侯府的财产,并让卫子夫给隆虑公主带话,他已决定将夷安公主许配给昭平君。
这一年,昭平君刚满十五岁,夷安公主只有九岁。对于这桩婚事,隆虑公主自是高兴不已,夷安公主的生母邢夫人则有些不情不愿了。
手捧汉武帝的诏书,再听着卫子夫转述的许婚承诺,隆虑公主激动得泪流满面,跪地道:“谢陛下隆恩。”从这天起,她的病情开始有所好转。
前有派出使者举劾兼并之徒,尤其是张汤亲自肃清赵国豪强,再有以铁面之姿惩处陈须和陈融,不仅让少府赚得盆满盆满,也让汉帝国的气象为之一新,越发繁荣昌盛。
刘嫖病逝之后,刘彭祖专程从赵国而来,表面上是来吊唁,实际上是暗中寻找盟友。张汤一举端掉了他的财源,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想要还以颜色。
然而,了解了长安的局势之后,刘彭祖并不乐观。种种迹象表明,汉武帝对张汤依然信任,对皇亲国戚则有些冷酷无情,尤其是陈须和陈融之死,让他心惊不已。
论亲疏关系,自己并不能和大长公主、隆虑公主相比,连大长公主的后人都被连根拔起,自己又算得了什么?胆敢轻举妄动,恐怕会被收拾得更惨。
想清楚了之后,刘彭祖在汉武帝面前表现得极为恭顺,绝口不提张汤在邯郸的所作所为。对于张汤,他只能将恨藏在心里,不敢表露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