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正在回中地区巡游的汉武帝动起了修建一座首山宫的念头。有了想法后,他立即命令张德准备钱财,计划在开春后动工。
得到命令后,张德叫苦不迭。不到一年前,他刚刚填补了少府的漏洞,还欠了桑弘羊的一大笔钱,尚没有还清,又是如此大的开支,让他去哪里找钱呢?
百般无奈下,他只好采用王温舒曾经的手段,将织染署的布帛卖给田宣。为此,他让织染署的宫人日夜赶工,务必尽快提高产量。
然而,提高产量非一朝一夕之功,情急之下,张德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
张德以为,他和田宣的合作是长期的,可以通过先支取现钱的方式解了暂时的燃眉之急,以后再用皇家布帛偿还。
十一月二十四,当张德和田宣说起这个想法时,田宣大为不满:“张大人,你以为我是铸钱的吗?上次帮王大人应急,已经掏空了我的现金库存,现在还哪里拿得出钱来。”
张德呵呵一笑:“田先生,谁人不知道你家大业大,这点小钱算什么?你放心,我只是暂时和你借,以后织染署的布帛全给你了。”
“借!我现在听到这个字就头痛。王大人跟我借的钱,到现在还没还。我说你们这些朝廷官员,真是精明到了极点!凭借手中的权力捞钱不费吹灰之力,捞到手就买田产、购宅院,遇到事儿却舍不得拔自己的一根毫毛,合着我是冤大头吗?”田宣气愤道。
“田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合作关系,不是白拿你的。一旦过了这个难关,以后肯定有你的好处。”张德不悦道。一个商人,跟你借钱是给你面子,居然还敢发火。
“张大人,抱歉。我是生意人,信奉的是一手拿钱,一手交货。如果没有货,你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田宣丝毫不给张德情面。
张德嚯的站起身,冷冷道:“田宣,你是在吓本官吗?告诉你,你和王大人的那些事儿本官清清楚楚,信不信本官去举报你们!”
田宣脸色铁青,颤抖道:“好,好!张大人,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其实,张德不过是吓唬田宣的,毕竟当年一起从少府中饱私囊,自己是分过钱的,怎么可能把自己抖出去。
不过,他不只是吓唬田宣,也想借此向王温舒施压,让王温舒逼着田宣拿钱。这些年来,田宣是依靠王温舒才将生意越做越大的,不给他张德面子,总得给王温舒面子吧。
果不其然,张德走后,田宣立即将王温舒请到望月楼,气急败坏道:“张德这个人疯了,居然要举报我们!”
王温舒笑了:“放心吧,张德还没这个胆子。他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让我逼着你出钱。”张德曾是他的助手,他很了解张德。
田宣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冷冷道:“王大人,你不会真的还要我出钱帮他堵窟窿吧。”
王温舒喝了一口酒,淡淡道:“放心,我们才是搭档,他张德算什么,哪里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
田宣将信将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王温舒。沉默了一会儿,他觉得王温舒暂时还是可靠的,毕竟,有些关键的证据,还握在他手里。
“那王大人以为,我应该怎么回复他呢?”田宣淡淡道。
“很简单,你先给他一笔钱,让他不至于鱼死网破。”
“王大人,你在逗我呢,给了一次还有第二次,我要被你们薅死!”田宣有点怒了。
“稍安勿躁。”王温舒笑道:“你给他一部分钱后,立即向廷尉杜周举报,就说张德凭借权力敲诈你。不管是皇上,还是太子,都不会容忍这种事发生。”
田宣愣了一下,沉吟道:“王大人,不妥吧。我们这么做,张德反咬一口怎么办?”
“很简单,不承认就是了。当初的交易只有我们最清楚,他张德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况且,太子之前不是查过账吗?咱们可是正经交易,和桑弘羊的平准法如出一辙。换句话来说,你是一直在帮少府做生意,帮少府变现,是张德坏了规矩,恶意敲诈你。”
“王大人,你简直是魔鬼啊,出卖起同僚如同家常便饭,我服了。”田宣鼓掌大笑。
王温舒正色道:“这不是出卖,是自保,是他先逼我们的。况且,我手中还有一个杀手锏。”
“什么杀手锏?”田宣问道。
“桑弘羊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这可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商人,专门替朝廷做生意的,是我们这一行的翘楚。怎么?此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实话告诉你,张德多次向桑弘羊借钱,却从来不还,桑弘羊早就对他不满了。趁着这次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清算。”
“我就纳闷了,这朝廷的大农令、少府和水衡都尉,到底谁是替皇上管钱的,怎么私下里还互相借钱呢?”田宣一头雾水。
“说起来,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早先,少府管的钱最多,后来被水衡都尉分出去了一部分。自从桑弘羊当了大农令,大农署的权力越来越大,掌管的钱财越来越多,少府的腰包却越来越瘪。对于皇上来说,他可不在乎谁的权力更大,他在乎的是谁能为他赚钱。”
“如今的桑弘羊掌控了国库,少府却经常亏空,皇上对张德不满,想借机整顿少府?”田宣似乎明白了什么。
“可能是这样,但不管如何,只要桑弘羊站出来,张德必倒无疑。皇上最恨的是不忠和无能,若是让皇上知道少府被张德搞成这个样子,他吃不了兜着走。”王温舒肯定道。
“好,我就照你说的做。”田宣想了下,决定和王温舒联手。
几天后,田宣主动找到张德,表示愿意先提供一部分现钱,但有一个条件,他必须给自己写一个欠条,并写明何时提交布帛。
张德没有多想,立即同意了田宣的提议。拿着张德亲手写下的欠条,田宣派人将钱币送到了少府,然后直接举报给了廷尉杜周。
接到田宣的举报,杜周惊讶不已,堂堂少府,居然敲诈一个商人,简直是闻所未闻,置朝廷颜面何在。
十二月初八,杜周将此事汇报给了刘据。刘据大怒:“荒唐!太荒唐了!杜周,你立马展开调查,本宫要向皇上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