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很大,不停有枯黄的树叶被吹落,他没立刻就走,坐在驾驶位上出神。
他很难把自己从这种阴郁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他一直都是个很平平无奇的人,性格本本分分,家里人对他的教育也是如此,老老实实按部就班。
好在有体育特长,还算添了点光。
整个高中生涯,他只能望见安平的后背,那个轮廓已经烙印在了他的神经里。她永远坐在第一排,个头高为了不挡着班里其他同学,班任只好每次把她放在靠墙或者靠窗的位置。在班里的女生喜欢跟后排的男生们打闹暧昧的时候她从来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除了要放卫生工具才会从后排经过,一开始还会有男生试探性地去招她,但是被她呵斥几次后都对她敬而远之。
一般那个时候他都会坐得很端正,看不懂的数学题也会硬着头皮看。
他渴望某一天她能发现他,但从来都没有。
即便是后来恋爱了,他仍然觉得安平是在很努力地跟他谈恋爱,她的态度是诚恳的,是认真的,但在他的炽热面前依旧显得冰冷。
她是在拿着参考书跟他恋爱,甚至在努力探寻将两人关系进行保鲜的手法。可他想要她是冲动的、爆裂的,在他面前是无所顾忌的。
但他又是狭隘的,是局限的,也是被驯化的,所以当他说出那句斥责她的话后,他彻底陷入了一场无边际的空洞。
因为他并没有因此舒服一点,哪怕是一丁点。
他甚至愤怒,为什么命运的天平不愿意向他倾斜一点,所有给予都要他拼了命才能挣到。
而她的纯洁就那么悄无声息给了一个连痕迹都没有留下的对手,他觉得自己无比可悲。那是一整个青春期的幻灭,也像是一场迟来的成人礼,可他没经住锻造。
父母半生的积蓄都用在给他买房的首付上,他也是一点都不敢松懈,鞭策着自己考学,考编。这已是他的极限,可他供在心头的人,却不是属于他的。
他知道自己卑劣,可是他抵抗不了这种卑劣。
安平正在换衣服,听见来电音凑过去瞧了眼,她滑下接听键:“嗯。”
林东行声音是干涩的,他说:“安平,是他对吗?”
这是去年之后两人正式谈到这个话题,今年前半年他申请去了新疆交流,也几乎没有见过面。安平低头抿唇,将手里的衣服放下,她站到窗户边往下看了眼,他还在,低着头目光垂落在黑漆漆的地上,她没否认:“嗯,是他。”
林东行牙关紧咬,愤怒的,但是他再也不会对安平说重话了:“他辜负了你,为什么现在还能出现在你身边?凭什么?他还能一副那样自得的姿态。”
安平揉揉眉心:“我跟他的事,我不想跟你说。你开车注意安全。”
林东行叹气:“为什么你不想跟我说呢?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他?”
安平唇要咬出血了,林东行对她太好了,好到即使有了那件事,她也没法责备他,只是徒增一种深深的遗憾。
她说:“你坚强点好吗,我不会再安抚你了。我是跟他有过一段,这不代表我就要在脸上写我不是处,我跟别人睡过,你问了我告诉你,你接受不了,好,那我们分开,就这样。”
林东行低喃:“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平被他搞得有点无力:“你知道吗?你说的那话让我也一度自我厌弃。可好在我反应过来了,”甚至更残忍的是让她发现原来这个男人跟她不合适,就算她带着他所看重的“忠贞”也不合适,“最后一次,下次你再这样我没有耐心应付。”
林东行抬眸,立在昏黄路灯下的身影坚实,他说服自己:“安安,我错了。我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你也别生我气了,我们和好吧?”
安平知道他在看她,她摇摇头:“不,你已经错过了你能抓住我的唯一机会。”
那恰好是一段她以为人生应该就是一套房子,一辆车,一个爱人,会小吵小闹,但也温馨有余的状态的时候。
但就是他,让她意识到,要筛掉有“处情”的男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变成让他即使愿意放下自尊来舔你,也够不到的人。
她已经变了。
林东行感受到了她语气里的坚决,他难受地问:“你爱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