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被家暴的时候想过,”迟年温柔的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我不想杀他,他得活着,就这样贫困、痛苦又绝望的的苟延残喘下去,在几年后,十几年后病死,老死最好。”
死亡对于活得足够艰难痛苦的人类来说,无异于解脱。像他自己,就曾经无数次渴望过干脆利落的解脱。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除了这条他自己捡回来的命,迟年自认自己根本不欠他什么,而为数不多的对‘父爱’的渴望,也早就在无数次的殴打、辱骂中消失殆尽,转变为无尽的恐惧与仇恨。
很长一段时间,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是‘逃离父亲’,‘逃离老家’,孤身一人去到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重启人生。
“好吧。”
卡伦王抑制住磅礴杀意,温柔的抚摸他的手背。祂尊重伴侣的一切决定。
迟年轻戳祂绒软的身体,低头用脸颊去蹭祂,轻叹道:“好软。”
卡伦王没什么眼力见,摸了摸他的脸颊,见他情绪还算稳定,又忍不住问道:“年年后来怎么从那个小房间逃出来的?”
迟年能逃出来吗?
当然不可能。那个时候的他跟条被圈养的猪狗没什么差别,只会爬行,不会直立行走,不会说人话,喉咙里哼哼呜呜的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他甚至不太会哭,因为在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哭’是无法博取关注的——父亲白天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鬼混,家里没有人,他幼猫一样细弱的哭叫完全是在浪费力气。等他无数次哭到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之后,他学乖了,开始有意识的节省体力。
他一天只能有两顿饭,男人出门前跟回来后都会随便给他弄些吃的。。。。。。有的时候也会忘记,那他就得饿着,不过一般不会忘两顿以上,不至于把他饿死,或是饿到去碰那些散发着恶臭的排泄物。
迟年自己也没办法准确说出他在那个小房间里待了多久,只记得在一个热得满屋子都是腐烂臭味的白天,一些陌生人趁父亲不在的时候撬开了房门,他被嘈杂的哄闹声吓得钻进了床底,然后被捂着鼻子的人拽出来。
那些人穿着统一的制服,有男有女(后来他知道那些是警察,因为新搬来的邻居闻到了从房间通风管逸散的恶臭,不堪其扰才以‘味道跟尸体腐烂了一样臭’的理由报了警),他们在看到他的时候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然后把他带离了那个狭窄的世界。
迟年到现在都记得抱他的那个人身上香香的味道——他从出生起就只能闻到各种让人生理不适的臭味,习惯之后其实也不觉得怎样了,不过在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他就没办法再忍受那些臭味了。
人类真的是很贪婪,很不知足的生物。
那些陌生人把他拽进了一个与他认知中完全不同的世界,他看到了很多跟父亲一样高大的、会站立的同类,听到了很多从未听过的声音,然后被带到了一个陌生又干净的房子里。
那些人把他从头到脚清洁过几次,带他理了头发,买了身合体的新衣服,还有一些会动会响玩具——那个时候的他不知道那是玩具,在玩偶说话的时候被吓得缩成一团,就像是缩在自己脏乱温暖的巢穴里一样。
那些人看着他,看他瘦骨嶙峋的身体接连叹惋,又很愤怒,找来了他正在赌场喝着酒大杀四方的父亲。
其实就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摆脱这一切,迎接一个绝对不会更差的新人生。
那些警察给了父亲两个选项——放弃抚养权,把他送到孤儿院去;或者真正承担起当父亲的职责,接受半年一次的‘家访’调研。
迟年无数次想质问他,如果他觉得他是个拖油瓶,是没什么用的吞金兽,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孤儿院去,而是据理力争的留下他,一定要把他困在这个地狱。
但他从没敢问出口过,直到他真的逃跑了,远离了这里,也没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幸运的是,即便他被强制留了下来,一切也没有太糟,有了热心警察的监督,那个男人好歹会做做表面功夫,稍微重视起他的教育问题。
让那个人牺牲自己的娱乐时间来教他走路、说话是肯定不可能的,他想了个歪主意——把曾经关押他的房间低价租赁出去,要求租客承担起对他的常识教育,一直到他能够接受义务教育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