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年茫然地爬起来。窗帘的缝隙间仍然透着一点光,天还没黑,雨破天荒的停了,不过温度依旧很低,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一连串刺耳的摩擦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迟年立刻翻身起来往下看,人傻了。
屋子里一团乱,所有的干粮、锅碗瓢盆,甚至是。。。。。。桌椅电器,都跟遭贼了一样被掀翻在地。食物已经被吃空了,家具上也遍布着坑坑洼洼的牙印,几只黑色的小怪物正团在金属的床脚啃咬,锋利坚硬的牙齿啃在金属上的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人牙酸。
喀拉——
迟年:。。。。。。
床脚终于被小怪物们啃断了,失去支撑的床板翻了,迟年咕噜噜滚下去,栽在地毯上。幸亏天气冷他穿得多,没摔个好歹,呼哧呼哧爬起来,才发现刚刚还在啃床脚的几只小怪物聚到他面前,有些心虚的缩着爪爪,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其中一只口器里还叼着胳膊粗的金属棍,锯齿交错着就把金属当作脆硬的薯片一样,咔嚓咔嚓吞咽入腹。
这是饿狠了,连家具都不放过吗?
。。。。。。为什么不吃他?
迟年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庆幸,朝它们伸出手。小怪物们见他没生气,立刻支楞起来往他身上爬,在他裸露的皮肤上——手上、脚踝、脖颈处,揣爪爪窝好,张开口器小声的叫。
“那些是我全部的食物了,”迟年捂着掌心温热的小怪物,走到窗边拉开帘子,眉眼微松:“不过雨停了,我可以去再买一点。”
钱还有一点,不知道够不够买肉。
迟年又多披了一件厚重的外套,戴上口罩、帽子,穿上带绒的运动鞋——这是他最厚的鞋子,S市没有下过雪,也没这么冷的天,以往穿这一双就够了,现在穿跟没穿差别不大,但也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屋内外的温度差不多,地上能没过人小腿的积水都在低温下凝成冰面,迟年第一脚踩下去就摔了个仰倒,最后不得不扶着周围的什么东西,才能勉强再在冰面上行走。
冰面浑浊,许多絮状的黑色的物质被封在里面,走几步还能看见一些跟魏泽峰的尸体差不多的躯壳、大片晕染了血粉色的冰面、掉落的树枝或是倒下的两轮车。
还有潜伏在暗处的怪物。
从小区楼到最近的超市,他走了有二十几分钟,身上攀爬的怪物数量从五只增加到十一只,最大的有两个巴掌那么大,最小的是一具尸体身上刚刚孵化出来的怪物,大概乒乓球大小,覆在他左边耳朵上黏糊糊的蹭他,身体很暖,连带着他的耳朵都热了起来。
迟年的步伐越来越沉重——物理意义上的沉重,这些怪物的分量都不轻,尤其是最大的那只,也不知道啃了几个人,死沉死沉的,还硬要趴在他背上。
迟年从未感觉生活的压力如此沉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怪物身上很暖和,紧紧的挨着他,连带着他身上也暖洋洋的,即便在零下十几二十度的户外吹风,也感觉不到多冷。
“你们为什么都要跟着我?”
迟年很不理解,小声嘟囔着:“好重。”
怪物们吱吱喳喳的叫唤一阵,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单纯的附和他说的话,迟年被吵得耳朵疼,又拿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拍掉摸到他唇边的触手,看着门口堆着许多尸体的小卖部,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脚挪过去。
小卖部的卷帘门拉着,形变得厉害,下面的锁也坏了。迟年吃力的挪开许多同类的尸体,又发现几颗卵,还有从人的腹腔钻出来的脏兮兮的小怪物,有一些还在进食,不过看到他以后就不吃了,支楞着身体打量他几秒,然后像其他怪物一样,乐颠颠的蠕动着往他身上爬。
迟年被怪物淹没了。
“不要再爬了,”迟年叹了口气:“你们好重,我好累,走不动了。”
怪物吱哇乱叫,又一股脑从他身上爬下去,围在他脚边不停的打转,迟年一不小心就会踩扁一只。被踩扁的小怪物会在迟年挪开脚之后扭动着身体爬起来,冲迟年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直到被迟年抱起来揉搓一顿,才会重新安静下来。
至此,迟年才终于意识到,这些对人类而言威胁极大的未知怪物,对他没有任何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