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伤日子有些久了,有些地方烂得都能看见骨头,还在留脓发臭。
老太医说幸好老太太受过缠足之痛,这会儿再来一次她也还能挺住,要是换成个健全的好人已经破伤风死掉了。
“老太太命硬啊!”
老太医这么说着,又道:“老太太已经灯枯油尽,也就是这一个月的事儿,现在治好她,也就是让她走的痛快点儿。”
宁宣也觉得老太太命硬,人快入土了还能这么挺着受罪而不死。
被缠过的脚不容易清洗,味道本来就难闻,他不嫌脏,好好地用刀去干净腐肉。
老太太处理伤口的时候不疼,上药疼得麻药劲儿都过了,眼泪顺着脸儿直往下淌。
穿着软红缎的大褂子在床上直扑腾,道:“娘我不缠脚,太疼了太疼了!女儿以后不嫁人就守在你们身边行不行?”
或许人之将死,宁宣看她这样心里多少怨气也散得七七八八,听得眼圈儿也红了。
不管怎么样,老太太也是他嫡亲祖母,为宁家也生儿育女,晚年受这种罪,当孙子的多少也不忍心。
何况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变成这样,怎么说也有他的责任在。
等伤口处理完伤口,用药重新包好了脚,杜嬷嬷把血水和腐肉清理干净了,又点了香散味儿,宁宣这才从后门绕出去。
宁二老爷已经在罩房里被灌得东倒西歪,连裤腰带都被人抽了。
宁宣心里不赞同这么做,他和宁二老爷怎么打都是自家人,让下人这么羞辱算什么事儿?
花旺儿过去把宁二老爷扶起来,花兴儿挨个往人身上揉东西,说:“拿了东西的自己背着包袱走吧,也别叫人来撵了,咱们家里容不下没规矩的东西。”
地上立马就多了一堆玉佩荷包汗巾子。
动手拿了东西的小子吓得涕泗横流,不停地磕头,求饶的声儿还没叫出来就被刘怀义堵着嘴拉走了。
花兴儿给宁二老爷穿戴好,宁宣才问他:“二叔怎么喝成这样了?”
宁二老爷就说自己是特意来看娘的,只是没进去成。
宁宣早就听到圆圆跟他说的话了,心里哼了一声,看他喝成这样也翻不起什么浪,就大大方方地带他进去了。
段圆圆从后罩房跑出来,挤眉弄眼地问他:“怎么样?老太太好了吗?”
宁宣握着她的手给了她一个“表哥怎么会办错事”的眼神。
夫妻两个这才带着陈姨妈一起进去了。
宁二老爷蹿进去围着娘就开始掉眼泪,磕着头说孩子不孝顺,让人拦在门上不能日日都过来给娘磕头。
老太太刚喝了药,这会儿还睡得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脚心钻心地疼,眼皮子怎么都睁不开。,听到动静还以为是老三呢,她人都糊涂了,张嘴道:“三儿,娘想你呢。”
宁二老爷被亲娘打了一巴掌,还是硬装着没听见继续往下哭。
老太太盖着小锦被,满身都是药味儿。宁二老爷就闻着就想伸手去掀被子,看看人究竟怎么样儿了。
段圆圆唬了一跳,拦住他道:“二叔喝多了,这是老太太!她是寡妇,她的脚只有老太爷能看!”
说完又奇怪地看着他道:“你们可是母子!”
宁二老爷脸上轰一下,瞪大了眼睛看着段圆圆,手抖得不成样子。
这是他的娘,七老八十都快归西了!他再不是个东西还能对这老寡妇做什么?
宁二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说:“放屁!”
但在场谁不知道宁二老爷玩得花呢?一时都掩着嘴遮笑。
跟在宁二老爷后头的家仆心里也有些打鼓,不是他们想得龌龊,是自家老爷本来就这么龌龊!
段圆圆吃了他一骂,立马小媳妇儿似的站到宁宣背后去了。
宁宣也恼了道:“二叔今天太不像话,家里没个男人在,她不让你进去也是怕被人说闲话。你心里不高兴,要骂就骂我好了,哪有隔房的叔叔教训侄儿媳妇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