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半天都不敢信是自家老爷死了,等马车里抬出棺材,他跑过去看了里头蜡黄色的一张脸才扯着嗓子嚎叫,屁滚尿流地跑进去喊人过来抬棺。
宁家三兄弟只有宁大和宁三在家,宁二还不知道在那个花街柳巷睡着,怎么找也找不到人,两兄弟等不了他,只能先把亲爹安顿好。
看着最后一车被堵着嘴捆着的丫头婆子,两兄弟心里有了点儿底,知道爹的死可能没那么简单。
只是人多眼杂,两人都忍了这口气没问。
宁大是长子,家里又只有他有太太,他跳出来摆起哥哥款,一面打发人去买麻布孝衣,一面去衙门叫人威风得不得了。
宁三也没跟他争,只是不停地看亲爹身子。
宁二老爷生前被烫过伤处,人硬了痕迹越发明显,宁三看得胆寒,哆嗦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两兄弟知道亲爹病得厉害,一个月也要过去看宁二老爷一次,宁二老爷怕传给几个儿子,愣是不见人,还让大夫跟他们说自己好好的。
两兄弟是真没个准备,显得呆呆笨笨的。
宁大懂得多,看着爹上头的梅花印渐渐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哎呀,死得多脏啊。宁大这么想着,又扑在棺材上哭着喊着,声嘶力竭道:“爹啊,儿子叫你回来治你不回来,面子哪有命重要呢?豺狼当道,你走了儿子怎么活呀!”
几句话说得宁三脸红得要不得,拔腿就站在屋子外头去了。
薛珍看丈夫这么伤心也跟着难过,她虽然跟这个公公相处不久,可只要想到自己的爹娘,哪里能不感同身受呢?
薛珍把丈夫扯起来坐在椅子上,又挺着肚子让厨房端着米面粥点过来放到宁文博跟前请他吃。
这是报丧的规矩。
宁文博看宁大眼睛都哭红了,口里也没味道,勉强每样吃了一筷子就不吃了,又想起弟弟临终遗言,跟宁大道:“以后我就是你们哥儿两个的老子,有我一口饭吃必然不能少了你一口饭吃。”
叔侄一下子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宁文博擦了擦眼泪问宁大:“你是当哥哥的,你说丧事要怎么办?你媳妇是大肚子的女人,大肚子的女人晦气,没福做这桩子事。你有想好的人吗?”
方小太太站着都难,让她做事不是要她的命吗?两兄弟也膈应方小太太,不愿意让她来做露这个脸。
在外头站着的宁三忽然跑进来,跪在地上哭着道:“我娘走了也有几年,她跟爹是少年夫妻,这么长日子,多少恨也消了,叔暂时知道我娘在哪儿,就替我们哥儿三个把她请回来成不成?”
宁文博还真不知道曹氏在哪里,只是两兄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他,人家又才死了爹,不答应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宁文博应下来道:“好孩子,我就是派人去找,你们也要有个数,万一找到的时候过了丧期了怎么办?总不能让你们爹就这么冷冷清清地躺着等她吧?”
两兄弟抹着眼泪道:“都听叔的,咱们没个二话。”
宁文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两兄弟等他走了,就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院子里后头看那一群被捆起来的丫头婆子。
这些人没有照顾好爹,他们该死!
送完丧信宁文博抹着眼泪溜回大房心里依然很不是滋味。
跟着他的小子就劝:“老爷,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还是继续活啊,不然不是叫去了的人不得安生吗?”
宁文博红着眼点头道:“也是这话。”
说着,满腹惆怅地进院子去了。
陈姨妈在屋子里发神,又惊又喜地抓着段圆圆问怎么不写信跟她说。怀孕多大的喜事啊!
段圆圆看了眼宁宣,两个人都知道知道宁文博压根就没把信给陈姨妈看了。
她还想着要不要说呢,宁文博在窗户口听见这一句,怕段圆圆没眼水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已经两步进来截住话头道:“正遇上老二走了,家里一时太忙,我就把这事给忘了,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
说着坐到陈姨妈身边哄人去了。
陈姨妈盯着人嘴里都是苦味,她也回过味儿来了,宁文博都知道没道理她不知道,只能是这个狗东西没跟自己说。
为什么不跟她说呢?是怕自己闹着要回来照顾圆圆?
活人难道还比不上死人重要吗?这是他们的亲儿子啊!
想到这个陈姨妈就喘不上气,眼里也红了。
宁文博看着陈氏,手慢慢也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