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复杂:“母后,您明知道朕心里厌恶苏氏,为何总是一意孤行,强逼着朕跟一个……的人相处……您心里可是高兴?”
太后见惯了皇帝内地里的强势,这冷不丁的听他控诉自己,竟然真的不知所措了起来:“我也不喜欢皇后,可是作为祖母,我总得提替桢儿着想啊。”
皇帝的眉心不自觉的一跳,接着才道:“您这样疼爱她,就算……没有皇后,谁又能轻看了她?”
“可是我又还能活几年呢?”
太后神色伤感,接着摆了摆手制止了皇帝的反驳,继续道:“你也不用安慰,人到七十古来稀,我这把老骨头眼看着也撑不了几年了。”
皇帝也没有反驳这话,只是轻声道:“那不是还有朕呢么?”
太后惊讶抬头看着皇帝,只听他道:“她也不是没有父亲,母后为何觉得朕不能替她撑腰做主呢?”
太后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次眼里不知不觉都有了泪意,她抬手擦了擦已经布满皱纹的眼角,“你忙,忙得没时间挂念子女……”
“朕对孩子们确实不算上心,但是还在不至于是个在子女受到委屈时都视若无睹的父亲,您的顾虑放在若桐身上也就算了,恪敬却不是那种受了委屈也不吭声的人——只要让朕知道,没人能欺辱她。”
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太后的心情,那必然是“五味杂陈”四个字,她看着儿子沉静的眼睛,心情复杂的险些要说不出话来。
“你能保证么?“太后颤抖着问道:“保证对桢儿视……爱如珍宝,永远不让人欺负她么?”
皇帝的语气十分镇定:“爱如珍宝可能不容易,但是若有人想欺负她,那朕自然会替她做主……不过她的性子,恐怕朕还没有用武之地。”
太后眼中还带着泪,就被皇帝这一句一本正经的揶揄逗得笑出来。
皇帝突然又道:“不过恪敬出生之前,朕看您讨厌苏氏的架势,可万万想不到您会这样疼爱她生的孩子……几个皇子都要退一射之地,看来确实是天生的缘分。”
太后的笑意一顿,接着叹了口气:“就是她娘不着调,才更该心疼啊。”
“母后说的是,”皇帝垂下眼皮:“不过对孩子太过溺爱并非长久之计,特别是夫妻之间的事,若您总是插手,对恪敬来说恐怕不是好事。”
前面一番话推心置腹,此时太后倒是听进去了:“你说的也在理,只是……唉,我以后注意就是了,桢儿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犟了些。”
话到这里,似乎皇后已经无关紧要了,虽然太后仍是担心恪敬公主对生母的处境耿耿于怀,但是也知道,皇帝说到这份上,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改变主意了,再逼迫下去,只能适得其反。
母子两个因为对女儿和孙女的事情达成了共识,关系终于缓和了下来,太后心情松快了不少,也有心情说别的了:“这次是邵家那个丫头出了什么事吧。”
皇帝有些惊讶。
太后哼了一声:“你也是我肚子出来的,那点子心事我还能不知道?这几日朝上风平浪静,不可能有什么急事,你这着急忙慌的跑出宫去,除了要去见心上人,还能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把“心上人”这三个字和自己儿子放在一起,太后总是觉得有点别扭。
皇帝也没遮掩:“什么都瞒不过母后——她病了,烧得厉害。”
太后对邵循的印象还不错,看皇帝的表情就知道问题不严重,她便道:“怎么,把人家小姑娘哄到手了?”
皇帝静默了一瞬,因为从某种意义上,太后说的居然很贴切。
“既然那孩子答应了,就不要拖着了,早些进宫也省得你一天到晚惦记宫外,定下位分,哀家下旨就是了。”
皇帝没有动:“母后觉得什么位分好?”
太后思索道:“你登基后纳的妃子中,初封最高的是淑妃,一进宫就是四品嫔位……她是那孩子的姑姑,你要不要顾及淑妃的颜面?”
皇帝笑了一下,太后便就懂了:“既然如此,她比淑妃出身还高一些,六贵嫔中昭容之位空缺,不如赏了她。”
说实话,这个位分已经不低了,当时最出风头的丽嫔,生育了六皇子的宜嫔,进宫时不过是七品的美人、才人而已。
但是皇帝没有接话,太后看了他一眼:“你想直接封妃?这太过了吧……”
没想到皇帝竟然仍旧没有给予肯定,终于道:“她是英国公家嫡长女,母后认为什么最合适?”
太后本以为他直接看上了一品贤妃或是贵妃的位子,本想皱眉反对,但是再一打量他的神情,心中竟然似有预感似的,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