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重回
闻致已经不知何时走了,桌上酒盏空空,地上还躺着他丢给章似白的那只钱袋。
明琬走过去拾起钱袋,打开一看,登时被里头的碎银和金叶子晃闪了眼。
第二日早起,船上杂役前来送朝食,明琬拉开门,与从甲板处归来的闻致打了个照面。他簪着木簪,深色的广袖华服,墨色的长发披肩,抬眼望来如凌寒霜雪,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深沉。
他大概不记得昨夜自己醉酒后的失控之言了,亦或是记得,却不愿提及,只顿住脚步看了明琬片刻,而后道:“今日风大,有浪,待在房中别出门。”
明琬点了点头,又在闻致转身时唤住他。
闻致几乎立刻转身,眼中隐忍闪烁的东西姑且可以称之为“期许”。
明琬缓步穿过狭窄的长廊,将钱袋递至他面前道:“昨夜,你的钱袋落下了。”
闻致的目光落下那只黛蓝暗纹的钱袋上,很快若无其事的样子,淡然道:“就当是请你入府的诊金。”
“我没有这般贵。”
明琬猜到他大概是想“接济”自己。
见闻致不肯收回钱袋,明琬哑然失笑,从钱袋中取了二三两碎银,而后将剩下的归还闻致手中,“好了,诊金已够。”
他的手微凉,大概在甲板上吹了很久的风,有着不近人情的温度。
错身间,凛冽的江风从船舱过道肆意灌入,吹得客房的门窗哐当作响。不知是何处出了故障,船身忽的一歪,猛烈摇晃起来。
明琬一时不察,踉跄着朝门板上撞去,客房中一片瓷器倾倒碎裂的声音。
冲击的力度极大,明琬以为自己会被坚硬的木门撞破脑袋,但是没有。斜地里一双长臂伸来,将她紧紧护在了怀中。
那双臂膀如此结实有力,让明琬想起以前闻致是如何用它撑起残废的身躯挪动,如何用它拉弓射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双臂膀和大脑是闻致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明琬被笼罩他的身形下,抬首间,与他森幽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廊上剧烈摇晃的八角灯笼坠下,砸在闻致背上,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上一下。
“你没事吧?”
这个姿势侵略性太强,明琬十分不适应。好在晃动渐渐平息,船夫正在高声安抚着躁动的船客,明琬便矮身从闻致怀中挣开,颇为担忧地看了眼他的后背,“刚才那灯可曾伤着你?要不,我给大人你看看伤处吧。”
不知哪个词惹着了他,闻致抿了抿唇,缓缓直起身道:“不必。”
说罢,径直推门进了房间。
一刻钟后,小花手里拿着药油,望着闻致肩背处的一处淤青,一副恨铁不成钢又不敢发作的样子,憋闷道:“我的闻大人,这背都成这样了不请嫂子来看一下?”
闻致赤着肌肉匀称矫健的上身,眉色清冷道:“你敢同她提一字试试?小伤而已,何须哗众取宠。”
前些日子在杭州腿疾复发之时,小花瞒着他将明琬请来,弄得明琬以为是他故意装可怜博取同情,闻致气得几欲呕血,百口莫辩。
如今这点皮肉伤,他是宁死也不愿小题大做去惊动明琬了。
小花倒了药油在掌心搓热,覆在闻致背上,小声嘀咕道:“你但凡能伏低做小示示弱,也不至于在嫂子面前沦落至此。”
闻致皱眉不理。
走了几日水路方至洛阳,又从洛阳渡口换船前往长安,折腾了十来日,到长安那日正好是新年元日。
刚下船,便有闻府的马车等候在渡口。
长安街熙熙攘攘,炮竹阵阵,满目都是青檐黛瓦和灯笼映衬的辉煌,小含玉第一次见到都城的的繁华热闹,也不顾舟车劳顿的身子,明明眼睛困得都快睁不开了,却还固执地扭身攀着马车窗,去看外头倒退的街道。
小花不知从何处买了三个糖官儿送给含玉,逗得小姑娘甚为开怀,当即把最漂亮的糖官儿给了明琬,扳着手指道:“兔子给阿娘,蝴蝶给玉儿,还有马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