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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晚从实验楼离开,走到湖边。湖边松风阵阵,傍晚路灯在水波里忽明忽暗,照着两边情侣。有情侣分手絮絮低语,有人为中秋晚会出谋划策,有人在背托福单词,有人在为考研伤心……各有各的难过。
他坐在长椅上,想着小老板的话。易晚意识到小老板是真的为他好,换一个人,哪有那么耐心为了他的犹犹豫豫再说这些。所以小老板是真的好。
因为小老板真的对他好。所以他是幸运儿。因为他是幸运儿,所以他是难过者。
这种感觉……是伤心难过吗?
“我看到一个未接电话,所以过来了。”有人坐在他身边,“这几年你一不高兴就在这里坐着。果然,一过来就找到你了。”
声音温柔。
“出什么事了吗?”
易晚呆呆地看着他。
喻容时总是比他大好几岁,喻容时总是比他更早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喻容时从来不把他自己的烦恼事和他说……
可他只是说:“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么,因为我看不到。”
就像他曾经分辨喻容时的表情对应的心情一样。
“我是在不高兴吗。可是我很幸运了……很幸运。”易晚说,“幸运是不难过的,是吗,所以也不是难过。”
他被人轻轻拥入怀中。
“是伤心。”喻容时说。
易晚在他的怀里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是想要我陪你。”喻容时说。
——所以你会陪我,直到世界尽头吗?
喻容时开车带他。喻容时已经开上奔驰了,而易晚还是站在校门口的少年一样的模样。眼睛黑白分明,懵懂,明澈又茫然,与世界格格不入,好像任何东西都会路过他。他像是大雪封山的,满是森林的护林人小屋里,壁炉的火旁长大的孩子。像是对焦模糊的背景里唯一清晰的小松树。
他好像一直这样格格不入地拒绝着世界的靠近,拒绝自己的变化。本真,冷淡,单纯,又伤心。
伤心。
喻容时带他到他们小时候常走的小河的尽头。小河尽头是废弃的工业园区。接近森林,有碧绿的草坪,软绵绵的,从芬芳的泥土里钻出头来。周围没有一个人,方圆十里也没有一个人,只有鸟叫,只有星空。喻容时从后车厢里拿出一大块露营布,铺在草地上。他和易晚一起躺在芬芳的草的环绕中,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