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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初中时、高中时……每一段都在不停地发生。
“我曾经没有意识到……我很痛苦。我只是理解不了、梳理不了那些感情,但我依旧像人一样,能感受得到。”易晚说。
“嗯。”
“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会痛苦。我曾经想说,因为人都是这样的。”
“嗯。”
他们走过易晚的中学,依旧有时髦的孩子走出,有朴素的孩子走出,还有教学楼里像点点繁星一样亮起的,属于高三生的窗口。易晚说:“后来我想,失去金钱会让我痛苦,是因为我在乎金钱。在班级里格格不入会让我痛苦,是因为我想要融入他们的圈子里。高中的学习让我痛苦,是因为我必须通过高考,来让自己获得初步的自由的权力。”
“但那些都是人之常情。是人性的一部分,是注定会经受,无法阻挡的。”喻容时说,“大部分人,没有那种能跳过这一部分的,特殊的才能。”
“人生总是会经历一定比例的痛苦的。就像黑死病时代,就像一战、二战……生活在不同的时代里的人,都会经历不同的痛苦。因为大局难以被左右,因为那便是‘时代的主题’。或许我们的这些经历,也是我们这一代注定要接受的主题。”易晚说,“但它们,最终成了我的养分。即使永远不会开花结果,也早就是生命里的一部分了。”
也是讨我喜欢的,我的一部分。
“金钱,圈子,那些人的认可,好像很有所谓。但仔细一想。没有它们,好像也没有什么所谓。”易晚说,“人的身上,藏着夏天,也藏着牢笼。从前我总觉得,人们需要获得足够多的东西,才能获得自由。”
“嗯?”
“就像累充额度奖励。足够高的地位,让人无法被其他人支配。足够多的钱,足够多恃才傲物的才华。我们一直向上向上,获得分数,想要追求我们想要的自由……直到我忽然意识到,放弃。”易晚说,“真正决定我是否自由的……是我敢放弃什么。我还不够自由,是因为我敢放弃的还不够多。”
我放弃他人的赞美,便不会被他人的厌恶影响。
我敢放弃高高在上的优越,便不会被奔跑的焦虑所击垮。
我敢放弃那些金色的、镶满钻石、金光闪闪的属于天之骄子的人生……才真正获得了,作为天之骄子的自由。
我否决一切,因意识到病因,可以靠我自己治愈。
终于,天黑了。
他们最终停在一所被废弃的图书馆门口。
透过脏兮兮的玻璃,他们还能看见当初易晚坐着看书的阅览室。喻容时说:“真快啊,二十年,一瞬间就过去了。”
易晚抿着唇,没说话。
透过玻璃……他好像看见乖僻的小孩坐在那里,默默看着自己喜欢的书。他趴在桌上,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喻容时。
站在这里便松开了手。他手插在兜里,捻着第六枚药片……始终迟疑。
直到一盒热牛奶,被递到了他的手里。
“旁边有个自动贩卖机。”喻容时温柔地凝睇着他,“喝吧。你要吃药,不是么?”
他沉默着,始终沉默着。在夕阳下,在河流边,在易晚说到他的自由、他的放弃时……可现在,他依然主动为他买来了牛奶。像是看透了他的犹豫与不安。
“……”
而且他看着他,就好像要把他永远记在心里一样。
第178章自由之二
12月24日,早,第七片药。
“我们常把服药作为一种‘治愈’手段。”教授在讲堂上走来走去,“治愈的目的是康复。是灵魂与肉体的和谐统一。”
“精神疾病呢?”
“比精神疾病更多一个。指个人灵魂、肉体与外部世界之间的统一。”
易晚在盥洗室前服下第七片药。他站在镜子前,进行他这几天开始维持的习惯——每天早上醒来,在镜子里观察自己。他将镜子里的自己视为一个客体,如过去他观察外部世界一般观察他自己。眼眸、眉毛、生活,这让他想到是什么组成了他。于是灵魂回归肉体,他达成了自己的灵魂与肉体之间的和谐统一。
房间里静悄悄的,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易晚从盥洗室里出来,餐桌上空无一物。他再转过身来时,喻容时已经从厨房里走出,端着两碗粥放到了餐桌上。
“收拾好了?”
“嗯。”
“吃早饭吗?”
“嗯。”
他坐在喻容时对面喝粥。方才他站立的地方,是两个人的照片墙。高中毕业时的合照,大学毕业时的合照,近期出门去公园、去滑雪的照片都在上面。喻容时说:“今天想去哪里,出去,还是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