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卿仰头,乌云之中一道光亮的星点穿破云层出现,拖出了一抹云线,那是飞机的航行灯,苏云卿刚要开口,忽然,不远处又出现一道光点,竟是朝方才那盏航线飞去,他们在高空中相差遥远,却在地平面上交汇。
苏云卿看着头顶这片星空,眼睛亮着笑,说:“你的要紧事该不会就是来看两辆飞机碰面吧,你是小孩吗?”
程书聘眼睫压下,比黑夜还要浓墨:“我只知道小孩看了都会开心。”
苏云卿这会咯咯笑出了声,额头上还有方才奔跑时沁出的汗,软发黏在细白脖颈间,盈着光,“那你刚才说让我帮你个忙?该不会是陪你来看航行灯吧?”
程书聘弯腰,视线与她平齐,没有了眼镜的隔阂,幽深瞳仁里的锋芒侵略而来,苏云卿唇边还洋着笑,她本是想笑程书聘幼稚,可他却说:“帮我问问程太太,她现在开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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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寓园如同往日一样寂静,宅子里的仆人不仅要照顾主人,还要照顾每一间卧室,将他们的床单被罩都拿到院子里晾晒。
苏云卿今天放假,起来得晚了,程书聘自然不在家里。
她一边物色适合工作的房间一边熟悉这座古老的城堡,有时候她站在一面窗棂雕花的纹样前许久,拿起笔便开始在图纸上画起来,刺绣和编织工艺跟绘画不同,关键在如何将图形像代码一样拆解出经纬线。
这时院子里晾满了白色的床单,苏云卿忽然想到程书聘晚上都睡在书房,那儿也是个套间,但不知道阿姨们有没有去打扫,于是走下院子,刚要开口,就见自己的吊带衬裙晾在了绳杆上,被风吹得一摆一摆,往前滑,贴上了那件黑衬衫。
她指尖忙去分开,这时梅姨听见动静,转身看见她,说:“夫人,有什么事吗?”
花园的日头和风吹得烈,晒得她脸热,苏云卿将自己的吊带衬裙卷在怀里,“我的衣服以后就晾在我房间的阳台上。”
梅姨点点头道好。
“现在就搬上去。”
她说着,把自己的衣服从晾衣杆上收下来。
“夫人我来吧,先生说您的手是要绣东西的,不能来了寓园就养糙了。”
苏云卿愣了愣,难怪每天晚上她的衣裙梅姨都会来收,贴身的内衣物倒是有烘干机可以处理,旗袍类的真丝材质就只能手洗。
“谢谢。”
梅姨笑:“这是我们的工作,您跟先生来了,我们这宅子才算热闹了。”
苏云卿眉心微蹙,好奇道:“那在这之前,没人住吗,这地方这么大。”
“这宅子年头大,来头也大,一开始是个外国洋商建的,后来打仗,就把财产抵了给贴身买办回国了,传了好几代,这中间守不住的又转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