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的恐惧与对方故作凶狠的威胁都让他哭个不停,吃不下任何东西,喝不进去水,晚上还要睡在这种不见天日的阴冷地下室里,身上除了自己用料考究但保暖效果非常一般的手工西装,以及一条不知道是从哪里扒出来的,带有明显陈腐气息与脏污的破毯子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身体适应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变与恶劣,他理所应当会发烧。
不知道爸爸有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哈利低声抽泣着,空气被一点点艰难地挤进肺部,让他不得不大口用嘴呼吸,全身沉重到像是落水的石头。
他此刻无比想念家,想念爸爸,还有他自己柔软舒服的小床,以及能够缓解他极度口渴的热水。
身体上的病痛折磨让哈利本就已经垮塌的心理防线更加崩溃,烫到几乎将他自己的皮肤灼伤的眼泪接连不断地掉落,整个人不辩冷热地颤抖着。
有模糊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叨扰,哈利烦躁地呻吟着,胡乱将对方推搡开。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打到了女孩的脸,但奇迹般的,对方一点也没有生气,反而还继续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接着便自言自语地跑开了。
很快,她找来了热水以及降温用的冰袋,甚至还有一些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笨手笨脚又努力地照顾着这个被自己拐来,已经发烧到有些意识不清的小人质。
哈利陷入一种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抓着女孩的手一直小声叫着妈妈,对方则颇为耐心地应和着,时不时为他换下冰袋并按住他因为开始出汗而乱动的手脚。
一夜过去,他从有着母亲温柔怀抱的梦中醒来,看到却的不是自己房间里的明媚阳光,而那个手腕内侧纹着“062”的女孩。
她似乎一夜没睡,现在已经困得倒在哈利旁边,一头浓密的红铜色卷发凌乱披散着,身上除了那件破破烂烂的病号服以外,什么都没有,细瘦的手臂肌肤苍白,被自己紧抓一夜后留下了明显的红痕。
难以想象她究竟是怎么在这种条件下熬过一夜并保持健康的,哈利愣愣地看着对方好一阵,感觉这个场景很新奇,甚至非常古怪。
因为印象里,每次他生病的时候,只有妈妈会这样耐心地守在他身边,细致无比地照顾他,直到他醒来。
可是现在却换了一个人,而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是近十三年前的真实回忆,却总是如鬼魅般一直缠绕在哈利的无数个梦境里,徘徊不去,反复啃食他的内心,甚至慢慢滋生出一种扭曲病态的执着。
他有点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试着逃跑过了,但梦里的他仍旧躺在女孩身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直到她逐渐醒来,睁开那双灿烂如晴空的蓝色眼睛,瑰丽得快要烫化他的心脏。
当然,按照记忆中并不算太清晰的细节,那时候的他应该是害怕得要死,在发现对方即将醒来时便慌慌张张闭上了眼睛,假装仍然在昏迷,直到……
“要来点糖果和吃的吗?”哈利听到她这么问,伴随着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塑料包装被撕破的清脆声音。
这应该是稍后的某段记忆,梦境把它们搞混了,哈利想。
他坐起来,在一片昏暗近无的灰光中看着对方,手里被塞进几个形状不规则的糖果,还有一个发硬的芝士面包以及一瓶没有名字和生产日期的杂牌果汁。
如果是放在平时,这些东西根本不会出现在哈利的视线里。它们实在太廉价而且低劣,一看就是商场里急于出售的临期食品,向来对他操心过头的管家绝对不会允许他触碰这些与健康毫不搭边的便宜玩意儿。
但是在经历了一夜的发烧与极度饥饿后,哈利现在竟然诡异地觉得它们味道很不错,第一次在不需要催促的情况下就自发吃完了这顿潦草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