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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她顿了一下,在想要怎么说会比较好,“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我说…我不会忘了贺南韬。”
程立川看着她的眼睛,黑白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他刚才应该敲开门的,不该放任她一个人难过,他亲亲她红通通的鼻尖,轻叹一口气,“我不奢求别的,他排第一,我是不是可以争个第二?”
许燕心头一涩。
有些话她从来没有打算和谁说过,她不习惯和别人刨白自己的内心,最多也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会和林琳说上一两句,可是,他在一点点打开她倾吐的欲望。
“我是一个很慢热的人。”她轻声开口。
程立川意识到什么,喉结滚动,屏住呼吸,静听她下面的话。
许燕的眼睛落在他身后的影子上,“接受一个人,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对我来说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更何况你和…贺南韬的关系摆在那里,我曾想过,如果我想有一个新的开始的话,我会找一个完全的陌生人,他不知道我的曾经过往,这样我们双方相处起来大概都会轻松一点儿。”
她的手被他捏得一紧,他不喜欢她这个如果,许燕的手指轻拂过他的手背,是安抚,也是给自己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所以我最初特别排斥你的靠近,你是他朋友,我们一起吃过饭,在他的葬礼上,我以他未婚妻的身份接受过你的鞠躬,怎么都不该是你,可你就这样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把我往你的世界里拽,我千百次地告诉自己不可以,但我们还是在一起了。”
“你真的很好,好到我有的时候会……忘记他,这种忘记会让我有一种负罪感,我很怕我会忘记他,他的人生那样短,后面几年大部分的时光是和我一起度过的,我作为那个最近的见证者,不该也不能让他模糊在我的记忆里,但这一切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你值得全心全意的对待,不该是我这样--”
程立川再忍不住,伸手把人揽到怀里,他不知道她是在这样的煎熬和拉扯中度过的,他还用那样的话去伤她。
“我在意的从来不是他在你心里的位置,而是你有没有把我放到心里去,现在我知道了,我在你的心里,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贺南韬,他是我的兄弟,我和他在一起度过的时间比你还要多,我也不想忘记他。只要你愿意……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谈起他,他上大学之前,你还不认识他的时候,我们一起做过的好多糗事儿,一箩筐一箩筐的,他肯定一件都没跟你说过,如果你想知道,我全都告诉你。”
他胸前有濡湿的触感,程立川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把她拥得更紧了些,一下一下着抚着她的背。
过了很久,闷声闷气的声音传出来,“为什么要说糗事儿,你们在一起难道没做过什么好事吗?”
“好事儿也有,不过没有糗事儿多,”他轻触着她的耳垂,“囡囡,你要知道,怀念一个故人,不是只有悲伤和难过,也可以有开心和快乐,我想,他更愿意我们想起他的时候是高兴的。”
许燕站在贺南韬的墓前,来之前,她有很多话想要和他说,到了这儿,看到他灿烂的笑脸,她只想和他这样静静地待一会儿,听听风的声音,看看他上面的天空,和他一起赏一赏冬日的雪景。
雪起雪落雪又起,许燕动了动僵直的身体,俯身用额头碰了碰冰凉的墓碑,她很好,会努力地往前走,也会经常回来看他。
也许程立川说得对,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光那样快乐,她想起他的时候,也该是快乐的。
地上白雪皑皑,天空肃穆成灰。
长长的台阶下,站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肩膀上已有落雪,抬眸看到她,露出一个清朗的笑容,拾步而上,一步一步走向她,撑起伞,举到她头顶。
“我来接你,过来的路你想自己一个人,我没意见,回去的路,我想陪着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