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乱,邵梵也抬手,让那两个宦官过去将地上的赵令悦与郑思行都执起来。他看向赵令悦。“送到左巡院内院,宗室庭。”红蚁绿酒(三):共夜宫内宫外的左巡院都有办事的官署地,但赵令悦不能带出宫。宫内的左巡院,就在外朝左掖门后藏书的崇文院与秘阁的旁边,院外挂一牌匾“左巡院”,赵洲退位前偏好宫外宗正寺(宋代皇家法院),宗正寺后边儿独大,这处废弃许久未用,有些积灰,满屋子的灰尘跟霉味儿。赵令悦与郑思行身份有别,遂带进去后分别关押。按大晟新颁的章程,宗室犯法,该由左巡院审讯犯人录言,攥写报告,最后连人带字转给宗正寺二审,确无异议,才会盖上两府的官印,用蜡油封好呈到赵晟的案牍面前。相比方才小室内的喧哗与闹剧,此时又太静了。她被独自关在屋子里,仰望犯室一壁上的高窗,见天日自晴阳转入夕阳西沉。金影将绕着窗柩处沉浮的灰尘照得透亮,觉自己与灰尘一般无休止地被动沉浮,心中忽然空落不已。但是并不恐慌,也不再害怕。赵令悦与郑思行离开不久,小室内的乱局就被平定。小玫瑰御医给赵晟摁了几处穴道松心脉,赵晟便草草收拾好,与郑慎父子一同勉强回了金殿内,坐完整场。谁想送走完颜苏科,下场后一个踉跄,三十出头的年纪,愣是被他们这场行动给气倒了,口中呢喃抱怨不止,被李四海搀着去了后宫。郑慎父子黑着脸,如若不是郑慎拦着,恐怕要跟邵梵在殿内挥拳头了,临走前一根中指戳在邵梵鼻前,肥胖圆润的脸气得红黑,“你真敢对我弟弟用刑,我就带人去拆了你跟王献家里!砸的你家鸡毛掸子也不剩一根!”邵梵挥开他的指头,拱手,“郑将军近日还是别带人出府的好,不是要禁足么?”“你!邵渡之你小人得意!你看我不——”郑慎拉住他,“还觉得事情闹得不够大?!”宇文平敬目送他们父子离开,哼笑几声,“他家那浑物是不是交给你审?”外头的天色已黑下去。邵梵伸手朝外,“我今日在左巡院当值,先送侯爷出宫,请。”梅雪尘与钱檀山今日不轮值,跟在宇文平敬他们身后依次出了殿,邵梵还记得转身与梅雪尘等人打了个招呼。等宇文平敬跟他走远,梅雪尘才在殿外吹着胡子:“你啊你,官家的龙体毕竟要紧!还有那个小子,”他挥手拨划空中,指了指邵梵的脊背。
“年轻人打架,他一个力气大的武将不上去劝开,还在后头推了他们一把直接将门撞了,让官家受了好一通的惊吓!”“是晚生与小弟不才,没有考虑周到,行事鲁莽了。”钱檀山赶忙过来扶了王献一把,叹气:“这怎能怪你们?虽不合规但事出有因,我看邵郎将反应倒是挺及时的,不趁此闹大乌龙,痛击那些郑党一场下次又不知是何时了。何况我见官家反应,郡主替嫁他也没有否认,这哪里合乎皇女外嫁的规定?官家年轻耳根子难免软,容易听信一些谗言,要是真成了,岂不满国荒唐?”而且钱檀山想到赵令悦歇斯底里与王献对峙的性格,怎会堪做一个乖巧的替嫁傀儡,摇头,“不止荒唐,还要闹血光之灾。”梅雪尘将帽上的两片长脚摇的左右打晃:“你话说的漂亮。宫宴上,群官于君主前斗殴,损坏宫中大小财务,秩序全无,还不听君主劝阻,乃至君主如今心郁气结,神智昏聩,这也是闹了天大荒唐!那郑思行身上有伤,也算血光之灾!”这下,钱檀山与王献都文默地垂首,将两手合拢于袖中。“晚生们知错。”梅雪尘审视他们二人,“嗯认错倒是快,可下次还敢。”钱檀山讪讪地看了眼天色,拜托王献:“今夜我们都不在宫中,你多注意看顾好官家。明日”他们几个本预备事发之后趁热打铁,立即群臣上书。先参郑慎进献谗言怂恿官家犯错,二参其教导有过另次子玷污皇亲,醉酒后失态公殿,最后再加一项停战之后,漏失杨柳关之盟至于流言纷纷朝内不稳,连指认郑党内奸的人都找好了,四项罪名一坐实,将郑慎手脚移出朝廷。但赵晟一病,便只能先缓一缓。王献接着他的话头道,“明日还是一起来跪,请官家先将郑思言调职查办了。”建昌为一山,一山不容二虎。邵梵带兵回来了,郑思言就该带兵出去走动走动。钱檀山斟酌,“我会去办,跪谏不是难点。只是郑慎仇心重,知道你我算计他在官家这边失宠,恐怕后边会反扑。”王献,“反扑谈何容易?况且我们也并非要郑慎彻底失势。过段时间,还得让官家行些怀柔政策,安慰好他。”钱檀山点点头。周围陆续走着完宴出宫的官员与家眷,他们也加快了脚步,赶在下匙前出宫。王献接着道,“朝廷政局稳定,向来讲究互相制衡。君权,相权,还有兵权,每样掌管权利者至少两至三位。一方太过独大,所有风声就会开始朝这方偏颇,失去公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