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悦配合地转过身让他帮自己穿上,将手从衣服的袖子里穿了进去,边念叨,“你放心啊,我会努力多抓几只,给你,还有蛮奴。吃饱了,你们的伤会不会好的快一些?”邵梵将她转过来,自手腕滑上去,将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细细地打量她的眉眼,自然地在她额头上印上潮湿的一吻。对他而言,赵令悦的心曾是一座暖不化的千年冰山。但耗时两年,她对上他时,那种扎人血肉的倒刺与棱角终于磨平了一大半,肯这般柔柔软软地跟他说话,不掩饰地关心,不隐藏地爱护。他与她额靠着额,贴在一处,呼吸纠葛在一处不分你我:“渔舟沐霞(一):定情咸重的海风吹抖她身上的那层深色衣料。邵梵看她在自己面前张开手,任宽大的袖子被风卷起,撩过她蹙白秀气的指尖,口中缓缓说出了这样一句话,眼中忽然蓄尽许多光芒。乌黑的瞳孔似深夜人有引灯般,被人为地照亮了。他喉头滚动了几下,抬腿上前,一把将她拥住,火热的胸膛碰上她一身的冰肌玉骨,俯下身,将她用两只胳膊温暖坚定的包裹住。赵令悦被他抱得整个人挪了一步,瞬时,呼啸而过的海风停了,她在一个温暖火热的依靠里。想了想,两只胳膊也试探地穿过他的腰身,回抱住他的脊背,她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眼角被海风吹得轻薄发红。“我有些怕。”“不要怕。”邵梵手上挪,摁在她的后脑勺上,揉了揉,“姑娘家也总要长大的,有我呢,不会让你摔下来,你别怕,好不好?”他的语气里存着比云海更平远的缱绻与柔和,表露着他对她的在乎与善意。其实这几个月来,他也常如此,赵令悦心下忽然陷下一整块血肉,化为一种酸涩的钝痛。额头在他单衣上蹭了蹭,那处也被他体温所带,仍是湿湿热热的。她抬起头,第一次允许自己在他怀中,光明正大地去正视他的样子。微笑着朝他颔了颔首,“我相信你。”顿了顿,又抓着他的腰后布料说,“这次换我来帮你。”第一次说这种话,她有些臊低了头,这般打算退开他的怀抱,但他在她背后又再次抓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一拉一拽,将她重新拽回自己怀中。“你”“再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她有些扭捏地侧着脸。与一个跟自己立场相悖的人靠近,每走一步,都需要诺大的勇气。踏出一小步,对她而言已经太不容易。她从来没忘记自己是谁,他也没忘,所以她战战兢兢地不敢耽溺,不欲再与他继续亲近。
但是,她好像也舍不得,再次狠心去推开这样的一个人。赵令悦于清醒中意识到自己的堕落。她也知道自己招惹他,无疑是在引火上身,但是如今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啊,那么,就放自己沉溺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她将那些矛盾的挣扎与负罪感压下去,再次轻轻抱了抱他。邵梵自然拥她拥得更紧了。她等了许久,最后拍了几下他的背。“喂。够了没有啊?”“”“邵梵,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是不要我捉鱼了吗?”赵令悦爬上礁石时应是正午。邵梵在地上插了根棍子,当成日晷用来判断时辰。棍如指针在缓缓挪动,上边的姑娘砍来树枝,时不时会与他说几句话,她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如何爬树,如何削尖鱼叉,如何找好下脚的海岸踩水。邵梵摸着狗,有问必答。而后伴着水花溅动,她的声也时高时低。眼见日晷转了半圈,日头下了山,天际一片渐变的火红,照在波涛汹涌中似涅槃的熊熊烈火,而赵令悦还在上边的海岸辛勤地捕鱼。他暗笑。随手点燃那些扔下来的木棍,搭了个篝火,扬声让她趁天黑前先下来。却没有了回音。邵梵再喊了几句,“赵令悦?在听吗?”“赵令悦!”夕潮盖过了他的吼声。邵梵扔了要添的柴火,一瘸一拐来到她爬上去的地方,准备带着残腿和伤,靠一只脚爬上去,手都摸到了凸起,已经要爬了,她的脑袋自顶上冒了出来。“你别急啊,我方才总算试到了要领处,一下捉到好多只鱼,眼看它们要蹦回去,我一急,忙着敲晕它们应不了你。”赵令悦满面的笑意,趴在礁石边上举起手边的一条海鱼,“蛮奴,看这是什么?!接着——”她将手一抛。鱼儿甩出弧线,叼入跳过来的蛮奴那张激动的嘴中。它将鱼带到一边用牙生吞活剥了,最终低吼着狼吞虎咽,鱼骨被咬碎的声响,随着血味和鱼腥味一同弥漫黄昏之中。邵梵方才维持着的姿势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