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看来二十九岁半办事也不牢靠。问题在于他处在忍饥挨饿状态。这种状态总会使人饥不择食的。
干嘛要让他偷偷摸摸忍饥挨饿?他恨恨的可又不知心里恨谁。
坐在中国银行最高一级台阶吃雪糕的庄建非出神地望着大街,心情复杂地想起了梅莹。
梅莹是本市另一所医院的外科医生。她是那种身体丰盈,风韵十足的妇人,身上有一股可望不可即的意味。在一次听学术讲座的常规性小型会议上,庄建非和梅莹坐到了一块。整个下午,庄建非都若隐若现地嗅到邻座那单薄的夏装里边散发出的奶香味。按说她更应该有消毒药水味的。梅莹记笔记时戴一副金边眼镜,不记就摘下眼镜放在活动桌上。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梅莹一不小心,碰掉了她的金边眼镜。庄建非没让眼镜掉在地上,他海底捞月做了个十分敏捷的动作,接住了眼镜。
梅莹这才看了庄建非一眼,说:“谢谢。”不知为什么又添上一句:“老花镜。”
一听是老花镜庄建非忍不住笑了,说:“是你奶奶的纪念品吧。”
梅莹也笑了。
过了一会儿。梅莹小声说:“我叫梅莹。”
“我叫庄建非。”
他们一起笑起来,都觉得正正经经通报姓名很好笑。会议宣布结束,人们顿作鸟兽散,只有他们俩迟迟疑疑的。谈话很投机,正是方兴未艾的时候,于是,他们一块儿去餐馆吃了晚饭。
尽管这事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但那顿晚餐的菜肴庄建非依然能够准确地回忆起来。
梅莹走在他前面,径直上了“芙蓉”川菜馆的二楼雅座。她雍容大方,往那儿一坐,对服务员就像女主人对仆人一样,和蔼可亲却又不容置疑地吩咐:“来点普通菜。辣子鸡,火爆猪肝,麻辣牛肉丝和一盆素汤。”
庄建非暗叹自愧弗如。他一直自持有良好的家庭教养,这时才发现吃的教养完全是空白。无形中庄建非已经着了迷。被梅莹的风度迷住了。
吃罢川菜,他们满心满腹热情似火。沿着一处不知名的公园小径漫步走去,梅莹给他指出了一条路。
“你不应该搞腹腔外科。腹外在武汉市有个裘法祖,留过德,又有个德国妻子作后盾。不管你的刀子耍得如何漂亮,你的名气压不过他。被他压个十年二十年,你这辈子就输了。你赶快想办法转行搞胸外。胸外当然也有名家高手,但你年轻,眼疾手快精力充沛腕劲过人,你一定能超过他们。我感觉你的气质适合干飞速发展的新技术,胸外正是当代的热门,你会在这个领域遥遥领先的。”
面对强手如林的全国胸外专科,初生牛犊庄建非不免有些将信将疑。
“我能行吗?”
“能!”
梅莹轻轻捶了捶庄建非坚实的臂膀。“我的眼光不会错,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事后,庄建非认真地反复地考虑梅莹的建议,决定予以采纳。没料到改专科后不久他就遇上了一例较复杂的心血管手术。更没料到的是手术竟如神话一般成功。全院为之轰动,多少人对他刮目相看。
庄建非秘密地来到了梅莹家。梅莹穿着家常睡裙,高高扎起发束,春风满面。桌上为他摆着庆贺的精致家宴。庄建非关上房门就狂热地拥抱了她。梅莹紧贴着他,抚摸着他脸颊上的青色胡茬,问他想喝葡萄酒还是白酒?
庄建非说:“喝你!”
但是,当梅莹的肉体横陈在他面前时,他显出了初欢的笨拙和羞涩。
梅莹咯咯笑了,说:“我非常乐意帮助你。真的!”
庄建非向来都是个高材生。短短的一夜,他不仅学成出师,最后还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天亮时分,梅莹终于向她的徒弟举手投降了。在被深色窗帘遮掩了的光亮里,梅莹流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