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子说:“热啊嫂子们。”
女人们说:“猫子好甜的嘴。”
猫子说:“燕华。”
燕华哗啦啦洗菜,不理他。
猫子说:“燕华我来洗吧。”
燕华继续洗菜不理人。
猫子朝女人们做了个求助的手势,女人们就说:“燕华死丫头,有福不会享。”
猫子说:“就是。”
燕华竖起一根手指,将脸面上的汗珠刮得飞溅。说:“去去。说不来呢做么事又来了?说你妈病了呢你妈这么快就好了?”
猫子说:“你不晓得今天出了什么事呢,我特意来告诉你的。”
燕华横了他一眼。
女人们都问:“么事呀么事呀?”
猫子说:“我卖一支体温表,拿到街上给顾客。只晒了一会太阳,砰——水银标出来了,体温表爆了。”
女人们说:“啧啧啧啧,你看这武汉婊子养的热!多少度哇!”
燕华说:“吹!”
猫子说:“我吹吗?我是吹的人吗?”
燕华说:“你以为你不吹?十男九吹。”
猫子说:“那让嫂子们说句公道话。”
女人们说:“猫子真不是吹的人。燕华别冤枉他了。”
燕华说:“你们干什么干什么?八国联军打中国呀。”说完忍不住笑,扭身跑了。
猫子脱了T恤衫,赤膊上阵洗菜。接着切菜。接着炒菜。叮叮当当。做得大汗淋漓,热火朝天。
女人们说:“猫子啊,一个怕老婆的毛坯子。”
猫子说:“怕就怕。怕老婆有么事丑的。当代大趋势。其实呢,是心疼她,上早班多辛苦。”
女人们说:“猫子真是个好男将哦,又体贴人又勤快,又不赌不嫖。”
猫子说:“你们又不接客,么样晓得我不嫖啊?”
一个女人跑上来拧了猫子的嘴。其他几个咬牙切齿笑,说:“这个小狗日的!”
猫子大笑。
菜饭刚做好。燕华的父亲回来了。老师傅白发白眉,老寿星模样。老通城餐馆退休的豆皮师傅,没休一天又被高薪反聘回去了。据说他是当年给毛泽东做豆皮的厨师之一。这一带街坊邻居无不因此典故而敬慕他。
一厨房的人都一叠声打招呼。
“许师傅您家回来了。”
许师傅说:“回了回了。今天好热啊。”
人都应:“热啊热啊。”
许师傅说:“猫子你热死了,快到房里吹吹电扇。”
猫子说:“无所谓,吹也是热风。”
燕华冲了凉水澡出来。黑色背心白色短裤裙,乳房大腿都坦率地鼓着,英姿飒爽。猫子冲她打了个响指。她扭了扭腰要走。
许师傅说:“燕华!帮猫子摆饭菜。”
太阳这时正在一点一点沉进大街西头的楼房后边,余辉依然红亮地灼人眼睛。洒水车响着洒水音乐过来过去,马路上腾腾起了一片白雾,紧接着干了。黄昏还没来呢,白天的风就息了。这个死武汉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