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国说:“夏天,你认识连展鹏吗?”
夏天说:“连展鹏是谁?”
王建国说:“那个挺有名的做房地产的老板。”
夏天说:“分不清了。我见到的老板太多了。别管他是谁,问题是你问他干什么?”
王建国说:“他知道我在研究连锁形式。”
“哈!‘夏天说,”这有什么奇怪?等你的文章一发表,全国将有数不清的人知道你,将会有许多漂亮的女孩子给你写信。“
王建国笑起来。王建国说:“我的文章真的要发表了?”
夏天说:“什么?我没有通知你?糟糕糟糕糟糕!这就是说,你有可能还没有修改誊正?”
王建国说:“当然,一堆草稿。”
夏天说:“赶快修改誊正赶快修改誊正,这期稿十·一之后就要下厂。对了,我首先应该祝贺你。另外,你拿了第一次稿费得请我喝酒。再见,我忙死了!”
王建国叫道:“慢着夏天!我的文章不要署我的名字。”
夏天哀叹道:“天哪,你害我。你抄袭了?”
王建国说:“没有!我是个有道德的人!我只是想取一个笔名。”
夏天一贯酷爱调侃,一听这话就来劲了:“好啊好啊,挺会耍派头嘛。沫若还是茅盾?”
王建国说:“你这小子!只是我的本名容易让人误解。我们新中国是一九四九年建国的,可我是一九六五年才出生的,我为什么要叫建国?”
夏天说:“是啊,你为什么叫这么个文不对题的名字?一九六五年我们的祖国在忙什么?我们得研究一下。”
王建国今天没事。今天办公室的同志们都去医院了,他们要对住院的领导们致以国庆节的慰问,王建国独自留守办公室。王建国今天双喜临门:一个香港老板将慕名而来,他的文章将要在《热点》变成铅字,他非常非常高兴。王建国喜欢夏天。夏天像一只质地优良的足球,弹性十足,永远跳跃。王建国尤其喜欢夏天说“我们得研究一下”,夏天一这么说,他就会陷入对某个问题非常认真的研究之中而忘掉一切包括与姑娘的约会。
难得撞上夏天认为值得研究的问题,夏天这个人漫游在太空。无事的周五下午,一个人的办公室,喜悦而又爽朗的心情,王建国乐意与夏天研究到明天——最后研究出一个称心如意的笔名。
王建国用脚勾过一只办公椅,坐下。
王建国说:“是得研究研究,一九六五年中国发生了一些什么?我的父母为什么要采取回避的态度?他们居然宁愿让历史倒退,当我出生在一九四九年。但是夏天,我得提醒你,你老兄一九七○年才出生,你知道些什么?”
夏天说:“哈,哈哈!历史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的。现在我们要让倒退的历史回到应有的位置上。建国你有纸和笔吗?让我们从一九六五年的第一个月开始搜索。”
王建国说:“好!”他将电话筒夹在颔下,飞快准备好了纸和笔。
夏天说:“一九六五年一月,毛泽东发文,即有关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二十三条,建国以来首次提出:这次运动的重点,是整党内那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就是文化大革命的开始,声东击西的开始。”
那一年,王建国的父亲正是某个单位的处长,一号领导,当权派。
午后成熟的阳光穿越明净的窗玻璃,让静静的办公室温暖而安详,非常适合历史在回忆中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