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藤千代仍旧没有说话。慢慢又走近了一步。
她脸上仿佛写着他在死鸭子嘴硬几个字,但即使如此,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仍旧看不见他的影子。
仿佛他这个人,在她心里,扔一块大石头下去都激不起半点波浪似的。
从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狱寺隼人一时觉得有些挫败。垂下头的同时,却没想到对方忽然问他:“要我拿给你么?”
……他听错了?
他抬头看她,远藤千代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神情,目光都没动一动。似乎刚才那句是他的错觉。狱寺隼人皱了皱眉,就看她抿抿唇,仍旧面无表情,神色淡淡地,说:“需要我拿给你么?”
“……”
这种口气……这口气,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不是她平时说话的口气。她平时就算说话,也没有这么……这么冷淡,是冷淡么?还是微嘲。
见鬼,他记这么清楚做什么。狱寺隼人忍住没有立刻回答,只皱起眉看着从进门起表现都迥乎平常的远藤千代,等了片刻等不到后文,也没看见对方的后续动作,甚至唇边那点冷漠的弧度,比起她惯来有的还要更加厉害,或者更加地不在意。
这个女人从没把他放在和她平等的位置上估量,这刻表现得尤为明显。那种居高位俯视的气场和态度丝毫不加掩饰,好像她也就是问问,只不过问一句而已。根本不在意他的答案,是否回答。
远藤千代面无表情,神色漠然,整个人的气场相比平日都显得更为漫不经心和懒散,顿了片刻以后,她又往前进了一步。
这时两人已经距离很近了。
狱寺隼人盘腿坐在床上,唇色还有些不自知的苍白,抬头看着她时眉目间都有几分茫然。似乎不明白她突然的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态度是出自何处。这张脸十分稚嫩年轻,同她看惯了的那张面容相比,这个狱寺隼人,也许该说,他天真得有些过分了。
在他等不到回应,忍不住皱起眉想询问对方什么的时候,面前的远藤千代突然出乎意料地伸出手,一个指头撑在他的肩膀上,只是稍一用力,就直接把他戳翻仰躺在床上——
她并没有用全力,对她而言,这大概只是和平平一推相差不远的一个程度,连睫毛都没为此动一动。被推倒在床上满脸震惊不解的狱寺隼人却在看见对方的目光时,瞬间从这个突然的动作里读出,这并不是一个在开玩笑,逗弄他的举动。
至少,对于远藤千代而言从她进门开始,就一点都不是。
……
远藤千代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站在床边,看着床上那个神情错愕,还沉浸在刚刚发生的事情里没反应过来的少年,口气冷漠微带嘲讽,只说了一句:“弱成这样都要死撑,你真的觉得你的倔脾气每一次都能支撑到有人来救你?”
“……”
“如何成为支柱而不是拖累,每次都嚷嚷着要怎么帮助沢田纲吉,现在的你,真的确信自己能做到这点?抱歉,比起十年后的那个,我对现在的你,实在有些失望。”
她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讽刺又可怜的弧度。仿佛早就预备好了这一席话,进门开始,所有的问句,都是在看他热闹,把他一步步牵引过来,跳下去,然后站在井口嘲笑他的无知和愚蠢。
也许远藤千代已经设计了很久,但在茫然无措的狱寺隼人眼里,这却像一场太过突然的,突然到简直让他无法反应过来的骤然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