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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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木昭珺回到卢府。
午时刚过,木怡坐着马车离开了潭州,向北而去。
晚上,木昭珺收到了木怡留给她的东西。那东西很大,据下人说是放到了她的卧室里。
那是一个两米高三米长的屏风,上面用红绸盖着。
木昭珺走上前扯下红绸。
红色的绸缎似波浪一般滚滚流淌,木昭珺顿时和木怡的脸对在了一起。
那是木昭珺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屏风上的木怡向右侧着脸,向左斜睨,眼睛熠熠生辉仿佛在凝视自己。那双眼简直就是真人一般的风情万种,顾盼生姿,仿佛平地开了大片大片的花朵。红唇轻启隐约露出点点皓齿,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左边的柳眉轻扬,尾部隐入细碎的刘海里。
是了,刘海。木怡从来不留刘海,这样的打扮只有木怡惊世一曲《凌霄》。
屏风中的木怡衣裳首饰都是当年《凌霄》舞的打扮,一手轻扬柔若无骨,一手后摆状似兰花,似揽月而归,似御风而行。木怡在空中凌然欲仙,风吹着衣袂摇摆似波涛。底部一座莲花台,应是当年掌上舞的喻物。而她双脚踏空,不知是腾空跃起还是徐徐下落。
后有记载木怡之《凌霄》:“威威煌煌,有大国之气概;缥缈逸尘,若凌天之仙人。”木昭珺不曾亲眼见当时之场景,观此屏风只觉当如是乎。
这次木怡所绣的,不似以往简洁大方的构图风格。
仿佛即将羽化仙去,天上没有琼楼玉宇,神将仙女。上方大片的屏风绣着金光万丈,又有徐徐青云,滚滚云浪,旷寥清寂,又有她素来开阔豪放之相。而木怡所着红色的舞衣,便成了天地间最鲜艳的色彩。
若说屏风之上半部分是梦幻浪漫的神话异象,下半部分则写实到了可怕。也不知木怡是如何做到的,竟是将当时场景的一叶一花都绣了下来!
只见屏风最边角的一小片草坪上,一朵不过米粒大的素白小花,五片花瓣都丝毫不差;树上的蓝黄羽的小鸟,微羽细末之处竟纤毫毕现!下半部分极其的繁复雅致。
这个屏风绝对是绝无仅有、旷古难寻的艺术品!
仆从一时都忘了下人的规矩,无不震惊地看着屏风,这屏风中的景物光影交错,形成了立体的画面,这仿佛就是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当时木怡旷世难寻的一曲《凌霄》。
何其豪迈的气象,何其曼丽的舞姿,何其繁复雅丽的宫廷!
木怡这是首次运用超写实绘画构图,其中的技法倒不算高超,但画者却技艺精湛,光暗、阴影、渐变、对比、色相……
与中国画的工笔画还有不同,屏风上所有的事物都是立体的。而按照三维立体画绣出的屏风,对习惯了中国平面画的人是何等的冲击!
看着屏风,仿佛耳边就响起了丝竹雅乐之声。大风忽的吹起,木怡乘风而起,衣袂飘飘,倏忽有两三米之高。在座的君臣惊叹之声连绵不绝,宫廷乐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奏乐。
这屏风是死物,而屏风上的人却似活了过来,仿佛下一刻从屏风中走出来都毫不奇怪。
木昭珺看这屏风,屏风上的母亲是那样的意志满满,那样的骄傲,那样的开心。
她心中因母亲离去而产生的烦闷一扫而空。
母亲去完成自己的梦想,虽然自己也许再也见不到母亲,但母亲终于又变回了原来潇洒恣意的自己。
就让母亲,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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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前面有许多马车,在长安城门口排了很长的队伍。不知为什么,前面进城的速度很慢,恐怕要等一个时辰才能进到城里嘞!”赶车的马夫坐在外面,对着车厢说道。
一只莹白如玉修长完美的手掀起车窗帘的一角,只往外轻轻一瞥,便知马夫所言不虚。一里开外的官道上乌压压的一片,红绿黄的车顶反射着太阳的光芒,一些人顶着顺着马车向前,又有一些人逆流而回。不少人等不及的下了马车查看,明明是仲春凉爽之时,却平白生出一股燥热之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