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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前几日得知一支押运粮饷北上的队伍半路被和军阻截,围在了一处山坳。今上竟然仅仅带了三千羽林卫就亲自冲了过去突围营救,而且还在接战之前先放出话去亮明了身份,以自己为饵,引诱敌军放弃对押粮队的围攻,反手猛扑过来。
那可是一万多敌军!今上居然就带着三千羽林卫直冲上去与之交战。一直打了一个多时辰,才等来了救兵。这要是有个不测,可怎么得了!好歹他也是将为人父的了,怎一点也不为京城的女人和孩子想想呢?
皇帝背着手站在桃树之下,沐浴着缤纷落英,看着素来温文尔雅的粟仟英都被气得吹起了胡子,只觉得满心好笑。
这场仗是不得不打的,当时他若不动手去解围,等到其余队伍开过去,那些粮饷早就被和军尽数抢走。那不是一般的粮饷,而是刚从南方筹集运送而来的一大批物资,是足以决定整个战局胜负的一大笔财富,决不能丢。
所以这个险他必须得冒。再说他也不觉得这事有多险,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外人眼里险象环生的事放到有本事、有把握的人眼中,就根本不算什么。
“听闻永豪近日正在搜集言官们的各样把柄?”挨了半天数落的皇帝完全没有接招,一出口却是毫不相干的话题。
粟仟英登时一愣:“圣上是指……”
皇帝对他的装蒜也没在意,踱着步轻松道:“历来言官们都是官职不高职权却很大的人物,常会左右朝廷大事的风向,你有意去控制他们,这很好,对咱们将来必会大有益处。”
粟仟英面上仍维持着平静,却已淌了一脊背的冷汗。搜集言官把柄本是他避着外人私下里的行动,目的是为了控制言官,但为的却是给自己争权铺路,而非“咱们”。这事如何被今上知道了去,他半点头绪也没。
他忍不住朝不远处的邱昱看过去,邱大人一派光明磊落,爽朗笑道:“还是粟大人高明,什么控制言官这种事,微臣这种大老粗便想不到。”
君臣两个来来往往说了几句,都是称道粟仟英眼光独到,手段高明,说得极其自然,却听得粟仟英愈发冷汗阵阵。
今上这是在收权了,在暗示他留意臣子的本分,不要妄图越权逾礼。
粟仟英感慨万分,大燕绵延至今已二百八十八载,还能出了如此文武双全、英明神武的一位皇帝,是社稷之福,但是不是自己之福,就难说了。
若是今上如太上皇那般好控制,他就有望做个撼动朝野、名垂史册的权臣,如今可就难了。人都只能活一辈子,特别是自负才高的人,更是珍视这一辈子,谁不想大展宏图,留名千古呢?
罢了,自己还是安守本分做个忠臣吧。
粟仟英告退之后,皇帝就又仰头望着桃花,发了好一阵的呆。
在出征离京那段日子里,他与绮雯朝夕相处,也曾就国事探讨了许多。虽说那丫头对国事也是知之不详,却显得头脑清晰思路新颖,说出的一些理论往往别具一格,甚至是高屋建瓴,令他大有启发。
他对她说起银子总是入不敷出,总也不能一直指望抄没贪官财产来支撑用度。绮雯就提出可以从改革税赋结构上入手,要多收税,但是多收富人的税,而减少穷苦农民的税。
皇帝当场受到启发:没错,东南沿海一带的商人作坊近些年越来越是红火,就该多收他们的税,同时相应提高商人的待遇。士农工商,那些人地位卑下太多年,赚了钱连丝绸都不许穿,若能得提高地位,定会心甘情愿多交钱的。
绮雯又说,同样大的土地,百姓却总体上比开朝时穷困了,说到底是因为人口多了,流通着的白银却没增加多点,银子不够用了,所以通货紧缩……嗯具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差不多这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