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司马颖的眼眸慢慢阖上,雪白的脸孔平静而安详……我仍然不停地说着十年前那日的情形,他身上的余温渐渐地被寒风吹走……他安静地躺在我怀中,一动不动,好像只是睡着了……
清泪缓缓滑落,我抱着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看完这场洁白的落雪。
三月是一生,一月也是一生,一日更是一生。
——
或许,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日,虽然万分悲痛,却没有止不住的泪水。
按照司马颖的遗愿,我请人将他葬在屋后,如此,我便能与他厮守一生。
我一人住在草屋,养几只小鸡小鸭,种一些青菜萝卜,简单、平凡的日子很充实。仿佛,他未曾离开,在屋中默默地看着我,因此,我很满足。
永嘉五年,三月,石勒给我的银两所剩无几,曾经为我搭建草屋的一个部属突然来了。
“成都王过世了?”这个部属并不惊讶。
“勒大哥让你来的吗?有什么事吗?”我不禁在想,是不是晴姑姑出事了?
“大将军命属下转告姑娘,晴姑姑暂时没有危险,不过陛下命始安王刘曜对晋用兵,只怕再过不久就会进攻洛阳。”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是属下的份内事,姑娘无须言谢。”他从怀中取出一袋银两,“对了,大将军让姑娘收下。”
我道:“我还有银两,你对勒大哥说,我用不了多少银两,自己可以应付,不必担心我。”
他将银两搁在竹案上,“若姑娘不收,属下回去复命之时便要领取军棍。”
这石勒竟然使出这招!我只能勉强地收下。
临行前,这人说,或许再过不久,石勒会来建业看我。
五月末,石勒果真来建业看我,为我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
不久前,汉主刘聪大举用兵攻晋,命河内王刘粲、始安王刘曜与王弥率兵四万,进兵洛阳,又令石勒发四万骑兵,与刘粲等人会师。
晋廷内斗十余年,早已孱弱不堪,刘聪素有野心,怎会放过这块肥肉?
此次来建业,石勒是抽空前来,昼夜不停,日行千里才赶到建业。
“容妹妹,你清减了,住在这里是不是很辛苦?”他剑眉紧攒,忧心忡忡地问。
“不辛苦,我觉得很好,逍遥自在,无忧无虑。”我笑道,“勒大哥不觉得我的肤色相较以往好多了吗?”
他也笑起来,冷戾的脸膛柔和了几分。
一会儿,他提起司马颖,不无惋惜地叹息:“没想到王爷还是走了,天妒英才。容妹妹,想开点,也许对王爷来说,这是好事。”
我微牵唇角,“是啊,离开了人世,无须再受病痛的折磨,的确是好事。”
时值五月,暖风有点郁热,屋前的林木葱郁青翠,暗香随风飘来,沁人心脾。
石勒望着湛蓝的长空,目露向往,“建业城应该有很多游览胜地,可惜此行匆忙,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我笑道:“下次来,我一定带勒大哥游遍建业城。对了,晴姑姑可好?”
他面不改色地对着我,可我瞧出来了,他故意隐瞒我,我焦急地问:“晴姑姑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从小看着我长大,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勒大哥,告诉我,晴姑姑是不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