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芝颜定眼一瞧,人骨图的落款是扬都花四,竟然是花一棠特意为方刻画的。
方刻点亮火烛,端坐台案之后——台案配的也是木夏特制的太师椅——从绣样上小心挑出两根丝线,平放在白?纸上,用小刷子沾了瓷瓶里药水,细细涂抹,丝线黏在白?纸上后,再用小镊子将两张白?纸挂上麻绳晾着。又剪下两条丝帕,也涂了药水,放在另外两张白?纸上。
凌芝颜和花一梦看得一头雾水。
“方大夫这?是在作什么?”花一梦问。
“验验这?绣花的丝线里有没有什么其它的东西。”方刻双手?插袖,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那两张白?纸,待纸上的液体?干得差不多了,拿起一个蓝色的小喷壶,对着第一张白?纸“呲——”喷药水,药水的气味芬芳扑鼻,很是呛人,凌芝颜当即想起了花一棠的熏香,花一梦立刻辨出来了,“是水浴银蟾?”
方刻盯着纸张“嗯”了一声,“水浴银蟾和龙神果的药性相?克,能帮助显色剂快速显色。”
凌芝颜:“方大夫怀疑这?帕子也浸了龙神果的汁液?”
方刻点了点头。果然,不多时,白?纸上显出了一条淡淡的蓝色线条,仿佛用毛笔沾了稀释的蓝色染料,沿着绣线的走向描了一道。
方刻在第三张纸上的丝帕也喷上水浴银蟾,等了半晌,没有变色。
“这?绣线上有龙神果的成分,但是剂量十?分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方刻道,“帕子上没有龙神果的成分。”
凌芝颜皱眉,“什么意思?”
方刻没说话?,又拿起一个血红色的喷壶,照着第二张纸和第四张纸喷了新的液体?,这?一次的液体?气味又酸又臭又腥,闻起来像十?年?没洗的臭脚丫子。
花一梦捏着鼻子退后两步,“这?是什么?!”
“我用几?十?种稀有的草根、藩国香料蒸馏合成的显色剂,试验了几?百次,方才得来这?一小瓶。”方刻噗一声吹灭了蜡烛,“遇到人血便?会显色。”
整间?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凌芝颜和花一梦瞪大了双眼,第二张纸上的绣线居然在隐隐发光,淡绿色的光,像萤火一般。而帕子的那张纸上则是一片漆黑。
“绣线沾过微量的人血,可能是皮屑上的血。”方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仿佛鬼魅在耳边低语,令人不寒而栗。
花一梦打?个了哆嗦,“何意?”
蜡烛亮了,烛光中的方刻咧开嘴角,血红的牙龈仿佛染了血一般,“绣线上有人血,人血中有龙神果的成分,而帕子上却没有,这?不是很有趣吗?”
凌芝颜皱眉道:“也就是说,绣线和帕子原本是分开的,绣线接触过人血后,才被?绣到了丝帕上。”
花一梦:“……听着好恶心。”
方刻提起丝帕,映着烛光盯着那半幅海棠花,“这?幅绣样需要多少绣线?”
花一梦捏着鼻子凑上前?看了看,“说不准,这?绣样很复杂,应该很费线,各种颜色加起来,估摸需要两缕、或者三缕吧。”
“一缕绣线大约半指粗,两尺长,两三缕绣线相?当于一根绳索粗细,”方刻用手?绕着脖颈比划,“若是这?么一绕一勒——”
花一梦捂住了嘴,凌芝颜大惊失色,“你是说这?帕子上的绣线就是杀死连小霜的凶器?!”
“可惜,我只能验出绣线上有人血,却无法验出是谁的血。”方刻有些遗憾,“也许是吴正礼的血,或者是其他什么服用过龙神果的人。”
凌芝颜转身?就往外走,“瞿慧在何处?”
花一梦紧追而上,“还是安排在连芳阁。”
二人步履如风,急急忙忙向连芳阁赶。花宅的面积实在太大了,从方刻映雪园出来,穿琼山回廊、过暮云院、绕苍烟暖阁,走了足足一刻钟,终于见到了连芳阁的大门,守门的四名侍女还在原来的位置上,花一梦顿时松了一口?气。“瞿娘子还在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