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四郎,你?这?两个习惯分明是六岁那次失踪之后?才?——”
花一棠皱眉。
木夏了然,“四郎可是后?悔将此事告诉了林娘子?”
“那夜月光太美……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我虽不认为告诉她有什么不对……但……”花一棠叹了口气,“那日之后?,她就郁郁寡欢,愁眉紧锁,她那么聪慧,定是发现了……我实在不忍她为我心疼。”
木夏看着夜色中花一棠俊丽无双的容颜,感觉自己仅有十五岁的头顶已经开始钻白头发。
“四郎啊,你?何必如此自苦呢?”
“我宁愿自苦一生,也?不要她为我苦半分。”
“……”
“去?办吧,仔细些,林随安不好?骗,莫要露了马脚。
“……遵命。”
第236章
宵禁之?后,安都城每个里坊都是个繁华的小世界,尤其是富人坊区,皆是歌舞升平,通宵达达,尤以平康坊、太平坊为甚。
平康坊,东市隔壁,著名的青楼妓馆聚集地,也是举子、选人、商贩及各国来往人员的第二个家。
太平坊,声名显赫的贵人区,坊内有著名的“三楼九肆”,三楼为崇阳楼、青玉楼、东风楼,九肆囊括了安都城最有名的茶肆、酒肆、瓦肆、戏肆、赌肆等等。
花氏八宅位于太平坊北侧,从大?门出来,沿着启明街向南走到头,便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崇阳楼。
崇阳楼为太平坊“三楼”之?首,修建于八十三年前,历史悠久,人文?传说众多,黑柱红墙、悬山飞檐,共有三层,一层正堂,二层包厢,三层赏景庭台。据说正堂照壁上留下了无数才子诗人的传世名作,每年旦日,崇阳楼都会将新一年的诗词整理成册,高价售卖,此传统坚持了三十多年,堪称安都一景。
华灯初上,又下雪了。
崇阳楼掌柜戴着皮帽子,站在雪中翘首以盼,看到花氏的马车叮铃铃摇过来,迫不及待冲过来行礼作揖。
驾车的小厮眉清目秀,气质却很老成,停下车,摆好车凳,高高擎起胳膊,“四郎,崇阳楼到了。”
车门缓缓开?启,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手中捧着一只镂雕嵌金五碟捧寿手炉,紧接着是一袭雪白无瑕的狐裘斗篷。车中少年探出头来,五官俊丽,双鬓如鸦羽,睫毛黑如墨,风吹起斗篷下的衣角,翻飞如月下娇嫩的牡丹花瓣。
掌柜看傻了眼,怔怔看着少年扶着小厮的手慢慢走下车,回?身,伸手,一名黑衣少女出了车厢,挑眉看了眼少年的手,似乎有些无奈,随手搭了一下,却根本没借力,轻轻一跃落在了雪地里,轻盈地像一片羽毛。
少女长眉凤目,身姿如松柏,腰间挂着一柄漆黑粗糙的横刀,论相貌衣着配饰,远不如少年花俏,但站在少年身边,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掌柜回?神,忙抱拳道?,“见过花家四郎,林娘子,二位里面请,刘长史和郑参军已经恭候多时了。”
林随安顺着掌柜所指方向看过去,屋檐下还有两个人,穿着藏蓝色的棉袍,头戴幞头,都留着三缕胡子,脸上挂笑,前面一个自称“刘某”,后面一个自称“郑某”。花一棠上前施礼,三人热情?寒暄起来。
木夏低声介绍,“前面胡子短一点的,叫刘义甲,安都府长史,从五品上。后面胡子长一点的,叫郑永言,司工参军,和四郎一样?,从六品。”
这俩人,一个长史,一个参军,好歹也算是中层官员,却长得甚是瘦弱,刘长史头大?肩膀窄,像颗营养不良的豆芽菜,郑参军面黄肌瘦,两只脚颤颤巍巍支棱着厚重的棉袍,像根半身不遂的圆规。
林随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看来这安都的伙食不太行,今晚的接风宴八成也没啥好吃的,唉,早知?道?不来了。
进了崇阳楼正门,迎面是一片巨大?的白色照壁,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诗、词、句、赋,鲜红色、绯红色、暗红色的印章叠在了一起,根本分不出谁是谁写的,绕过照壁,是正堂,亮如白昼却空无一人,显然又是包场。
红木楼梯有些年头了,又高又窄,只能踏三分之?二个脚掌,脚后跟只能悬空的,踩上去,楼梯吱扭扭作响,扶手吱呀呀合唱,林随安走得心惊胆战,花一棠扶着栏杆的手都在发抖,讪笑道?,“这楼梯是不是该修了?不会走着走着塌了吧?”